第059章 尚想旧情怜婢仆(2/2)
也难怪秋屏这么生气,当年萧妤临近生产前半月,陆廷渊被先皇派去邻县清缴山匪,当时是卓枫陪他去的,卓杨则被留在府中,守卫阖府上下的安全。
听闻先皇死讯以及宸王围宫的消息时,陆廷渊一行便立即动身回京。他怕萧妤担惊受怕,于是便先派卓枫回府报信,随后才集结兵马,一路杀进皇城。
那时陆廷渊已不是手无寸铁、无人扶持的皇长子,朝中有不少人拥护他,其中就包括手握两大营数万兵将的两位侯爷——宣平侯和安阳侯,同宸王手中掌握的兵将数量旗鼓相当。
陆廷渊毕竟是在战场上真正厮杀过的人,武功与谋略皆不是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宸王可以比拟的。
等他一剑取了武安侯首级,对面很快便溃不成军,局势瞬间扭转。
卓枫回去报信时,萧妤正在生产,他一个男子也帮不上忙,秋屏便让他去向陆廷渊禀报王妃正在生产的消息,让其尽快回府。
卓枫返回去时,战局已定,宸王身死。
那时朝局不稳,为防宵小作乱,须得尽快另立新君,而中宫嫡出、既嫡且长的宁王陆廷渊,就是最好的新君人选。
因此,不论是宁王派还是中立派,此时都站出来,齐齐跪地请求陆廷渊即皇帝位,拥护之声前所未有之高。
卓枫进殿前犹豫了许久,他想得是,王妃此时正在生产,要是此时告诉陆廷渊,他怕陆廷渊会不顾一切抛下殿里一应大臣回府。
可即便他回去,面对妇人生产的情形,他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反而会落下怠慢臣子的印象。
事关皇位继承,于是卓枫便自作主张,把萧妤生产的消息瞒了下来,只对陆廷渊说知会府里了,一切平安。
过了大半日,府里都不见有人回来,卓杨才又去报了一遍信。
陆廷渊终是回来了,可他回来的太晚了。
秋屏像疯了一样,眼睛红得似是要滴血,厉声质问陆廷渊为何不肯回来。
卓枫当即便跪下请罪,秋屏这才知道,原来是卓枫瞒报了萧妤生产的消息。
自此,二人便彻底决裂。
果然在男人心中,爱人和权势,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权势啊。
经此一事,秋屏算是彻底歇了嫁人的心思。
她心想,那日陆廷渊没回来,仅仅是因为卓枫瞒报吗?焉知这不是他二人商量好的托词?
显然,在她心里,她并不信他们。
或许是出于某种愧疚或是补偿的心理吧,当秋屏提出要留下来,进宫服侍照看小殿下时,陆廷渊也没有拒绝。
秋屏便更觉得他是做了亏心事,所以才不去计较她的顶撞与冒犯。
这些年来,秋屏稳坐二品女官之位,即使面对皇帝,也时常冷脸相待。
提起屏女官的脾气与胆气,在宫里可是头一份的,谁人不竖大拇指,宫人们哪里敢惹她,谁也不敢往她跟前凑。
因此,她便愈发沉默寡言,甚至于孤僻。
听完秋屏的讲述,姜澂鱼这才知晓当年的前因后果。
要问她介不介意生产时自己的丈夫不见人影,当然是介意的。
当她因为生产之痛撕心裂肺的时候,当她得知孩子难产茫然无措的时候,她是多么想自己最亲最近的那个人能陪在她身边啊。
她度日如年的每时每刻里,心里甚至都在为他找补——
或许他是因为什么事情路上耽搁了,或许他就在回来的路上,只要再坚持一会儿……
可是他没有来。
直到她生命最后一刻,他都没有回来。
原来,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他不知情。
直至此刻,姜澂鱼眼眶里蓄满的泪珠终于经受不住地落了下来。
她擦了擦泪,努力平复下情绪,才对着秋屏嘱咐道:“秋屏,我的事万不可告诉旁人。”
“银烛姐姐也不可以吗?”秋屏问。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而且如今还怀着孕,最忌情绪波动,还是不同她说了吧。”
“好。”
日子一晃又过去几日,大家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个月,终于迎来了昌平公主的及笄礼。
公主的及笄礼,并不像寻常宴会那般广邀宾客,来的大部分都是亲眷、友人以及寥寥几位玉京有名有望的官家夫人,还有如今教授她课业的众位教习。
一大早,福安宫里上上下下便开始忙活起来,有负责接引的、有负责端茶递水的、有负责布置场地席位的,各司其职,进出有序。
前些日子听说姜澂鱼做了昌平公主的赞者,郑嘉便也跃跃欲试,于是她鼓足勇气向昌平公主提出,自己想当她的赞礼。
“赞礼”即及笄礼的司仪,负责导引流程,提唱起、跪、叩首之仪者,亦是及笄礼中极为显眼且不可或缺的角色。
郑嘉如此争取,自然是有自己的心思。
昌平公主父亲已亡,当今陛下作为她的兄长,理应代为出席她的及笄礼。
况且陛下很是疼爱这位幼妹,过来参加她及笄礼的可能性非常大。
同为公主伴读,郑嘉自问并不比姜澂鱼差些什么。
论出身,她也是名门嫡女;论才情,课业上,她样样评级为优;论相貌,虽不似姜澂鱼那般令人一眼惊艳,可也算得上是容貌姣好。
只是大概因着姜澂鱼回京晚,众人对她了解的少,因此每逢姜澂鱼出场时,总是会引起一片惊艳声与议论声。
相比之下,她倒像个陪衬的了。
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她本就有意那个位置,又是适龄女儿家,论家世、相貌、才情,也配得起那个位置,没道理不为自己争取一番。
“赞礼”一职不仅可以展现出她的礼仪教养,更能让在场宾客以及陛下注意到她。
作为礼部尚书家的女儿,从小便耳濡目染这些礼仪规程*,这一职她自问也是当得的。
人一旦起了比较的心思,便很难藏得住。
到底是十六七的小姑娘,还没有学会全然隐藏住自己的小心思,问完昌平公主后,郑嘉不由得看了姜澂鱼一眼,随即又赶紧移开了视线。
姜澂鱼自然是觉察到了她这番心思,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心想,看来,郑嘉这是将她作为竞争对手看待了。
不过也无妨,她本就没想同她争什么。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因此,姜澂鱼便索性向昌平公主建议道,不如让她们几个伴读都参与到此次及笄礼的仪程中来。
昌平的及笄礼,她是赞者,母亲孟氏是正宾,有些太过显眼。
所谓登高必跌重,若是风头全被她一家出尽,在这节骨眼上,并不是一件好事。
既然要出风头,那便大家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