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2/2）

竹叶如雨般倾泻而下，男人立在其中，身形渐渐没入阴影。

车厢内，卢祈踌躇地问道：“阿忆，可愿告诉为兄，你这次巡访去了何处？”

卢书忆面不改色地回：“怎么，你们也信了他的话？”

“非也，可……”

孟嘉钰拉住卢祈，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逼问。

少女掩下车帘，合目靠到了马车的椅背上，索性这一路，那两人都没有再吵她。

车辇抵达卢府后，卢书忆径直回了雪镜园，谁知刚靠近院门便听见了阿香在与谁争论。

“你起身，你还没有说你姓甚名谁，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咱们家的院子里？!”

少女心头一喜，快步迈入院门，果真瞧见了那道熟悉的素黑身影。

卢书忆脸上绽开笑，“你竟有空来看望我？”

紫檀自石桌旁起身，摇了摇手中的酒壶，“今日无事，特地带了桂花酿来给娘子。”

“这段时日可还安好？”

“托娘子的福，还算安好。”

卢书忆问了些寻常的话，走到石桌旁坐下，紫檀便执来酒杯替她倒上桂花酿。

见她二人如此相熟，阿香嘟哝道：“娘子，你几时多了这么个婢女？”

紫檀望向她道：“阿香小娘子也坐下用吧。”

“你让我坐，我可不客气了，但你为何知道我叫阿香？”

“这……娘子这边的事，我自是清楚。”

两人从方才的怒目相对变成如今的客气有礼，话语之间难免别扭。

卢书忆没理那二人，执着酒壶，不停往杯中倒酒，喝得又快又急……

卢书忆最后是被紫檀和阿香擡进屋的。

她们替她简单洗漱，换上寝衣安置至床榻，紫檀帮忙掩好薄被，回头问阿香，“你可知今日娘子去了哪？”

阿香道：“听说去了梅山竹林。”

梅山竹林。

自元升进京，紫檀也在关注他的动向，若未记错，雍州道来的那三人今日也去了梅山竹林。

难怪卢书忆方才会那般苦闷……

紫檀复又对阿香道：“这边有我帮忙照看就好。”

虽不知紫檀的来路，但阿香却觉得她和卢书忆好似很相熟，这便颌首退出屋中。

房门吱呀一声，床上的少女睁开了眼，紫檀望向她，一时间没有吭声。

须臾的安静后，紫檀轻声道：“娘子，是否需要奴暗中跟着雍州世子？”

有紫檀护卫在元升身侧，她也算兑现了对杜洵的承诺，弥补了雍州的缺憾，或许如此她心中那若有似无的郁结便会淡却。

卢书忆轻声道：“劳烦你，紫檀。”

*

翌日朝会散后，卢书忆被李崇单独留下，两人步行至太液池边，彼时小雨霏霏，见那池水如碧，雨滴入池中形成莲蓬似的涟漪，池中的鱼儿们都齐聚在池边呼气。

李崇捏着鱼食投入池中，极少的量便惹来鱼群争先恐后地争夺，他再变着方向投食，鱼群便跟着他忽左忽右。

“朕有意让毫州刺史孙微接替雍州节度使之位，阿忆认为如何？”

卢书忆望着池边的杨柳，“陛下心中有数便好。”

“可朕担心雍州军会将他驱逐。”

雍州军现在依旧隶属于元升，而且凭借元家多年的经营，这支军队对他无比忠心，所以李崇的担心不无道理。

如今也只能观望孙微抵达雍州之后的结果。

李崇又道：“听闻昨日在梅山竹林的梅庄，李怀景烧了你们与雍州世子会面的木楼？”

卢书忆点头，却未再听他提及元升将她认作杜初月之事。

“阿忆认为，朕现在是该争取他好，还是让他交出雍州军好？”

今日不知怎的，卢书忆对李崇连番的试探感到厌烦，直言道：“陛下既有意让孙微去雍州，自然是打算先稳住雍州世子，何必来问我？”

李崇忽而笑了，“也只有阿忆会和朕这般说话。”

“……”

卢书忆蹙眉道：“若无他事，臣想先告退了。”

正要朝他行礼，李崇却先一步扶起她，手拖在她的袖肘处，“阿忆几时变得这般客气，无人之时你我只以姐弟相称。”

他唤了春生送来个食盒，里头都是些江淮那边春日的糕点，因为太子妃出身广陵，所以这些糕点是他们儿时总会吃的。

卢书忆话语间不觉软了几分，“国事繁忙，陛下原就忧思过度，何必在此事上费心？”

李崇笑道：“朕不觉得费心，阿忆不若陪朕用过再走？”

卢书忆想想，到底颌首同意。

两人在太液池边上的石亭中落座，由内官们将糕点布好，另替他们上了壶清酒。

正待用时，春生来报：“圣人，雍州世子到了。”

卢书忆回头，却见元升在内官的指引下迈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