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险(2/2)
眼看她脸色已涨红发紫,阿初心中大骇,四顾发现会武的段莹莹等几个姑娘都在缠斗中根本无力支援。眼尖地瞥见地上的弓弩,她赶紧扑过去拿起,慌乱地瞄准那边。
身后一阵疾风,阿初顾不得回头,屏住气努力稳住手瞄准。说时迟那时快,严春华和秦星儿两人合力冲过去,把落在阿初身后准备偷袭的人狠狠撞飞,两人摔得发髻都散了。
阿初冷静地扣下扳机,利箭应声而出,瞬间刺进蒙面人掐着罗依彤的手臂,蒙面人一声惨叫松了手,罗依彤抓着那瞬间的机会,曲腿用力一踢,翻滚着避开另一人砍下来的刀刃。
“快跑!”阿初回身,一手一个拖起两个姑娘,慌乱的脚步凌乱焦急,三人走得摇摇晃晃的。
蓦地,身后一阵冷兵器的交接声,一道掌风拍上阿初的肩膀,冲力之下她差点扑向前,肩头一阵钻心的痛。
“阿初!”严春华扭头,难得脸色大变。
咬了咬牙,阿初一手推开严春华,一手回身拂袖,藏在袖口的药粉霎时四散。同一瞬间,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她们与偷袭的蒙面人之间。
白色的药粉兜头兜脸地扑撒在两人脸上,蒙面人猝不及防地被撒进双目,顿时捂眼惨叫。另一个人反应极快地转过头以手挡开,仍不可避免地吸入少量药粉,顿觉视线模糊。
“顾先生!”阿初跑出几步才敢回头,看清了人大惊失色,连忙折回去手忙脚乱地拍着他身上的药粉。
“你回来作甚,赶紧跑!”顾思衡喝道,不得已探手搂过她的腰,带着她避开后方的偷袭。才走两步,便一个踉跄,顾思衡心下一凛,狠狠地甩了甩头。紧跟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巧水袋便递到他跟前。
“快,喝两口。”阿初焦急地道,“那个药粉药性很烈,但很容易解,喝两口水就行了。”
越紧张手指越不灵活,水袋上的塞子怎么也拔不出来,阿初急得跺脚。
顾思衡干脆地拿过水袋,利落地打开塞子,仰头便喝了几口。刚开始发软的手脚果然有力起来,可见药效已解。
“走。”顾思衡见她脸色苍白,索性以掌覆在她后腰,运劲一推。
阿初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向前飞了起来,尖叫梗在喉咙还没叫出,身子已快速地降落。足尖着地,阿初惊叫着往前扑,直直撞上秦星儿纤细的背。
两人摔做一团,秦星儿还当了她的肉垫,恼得她失了仪态地怒叫,“云若初!”
“对不住对不住,都怪顾先生……”阿初顾不得平复自己的心跳,连忙爬起来扶起她,“你没事吧?”
“你……”秦星儿刚想训她,却见她脸色惨白,不由得一愣,“你受伤了?”
她受伤了吗?阿初刚想摇头,肩膀却一阵剧痛,痛得她紧皱着眉咬牙忍下痛呼。对了,她方才,好像被打了一掌。
“阿初,星儿,你们没事吧?”舜华得了消息后带着护卫匆匆赶来,看到两人发鬓凌乱,脸色苍白,惊慌地问道。
“舜华……”看到熟悉的人,秦星儿精神一松,双腿便软软倒下。脸色一赧,秦星儿擡眼,才发现不少姑娘也跟她一样腿软倒下,连平日从容的阿初也捂着肩头跪坐在地上,她的心里才好受一些。
阿初不知其他人想法,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从没想到此生还能再次这么强烈。眼前是舜华焦急的面容,她怔忪地回头,只见远处蒙面人已被制服,临安等几个顽强抵抗的姑娘身上都挂了点彩,但瞧着状态也还算好,彼此相扶着走向这边。
松了口气,阿初乏力地靠在舜华怀中,闭起眼平复那种汹涌的后怕。
从发现那些刺客到舜华赶到也不过一刻钟,但这一刻钟却让几个姑娘觉得分外漫长,若不是几个出身武将家族的姑娘撑了下来,这一刻钟都能成为她们整个人生的终结了。劫后余生的几人彼此看了看,之前那些疏离和异样在这么一场惊险后都算不上事儿了,交换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金吾卫迅速地接管安全布防事宜,各处纷纷传达消息,傅老夫人得知有一队学生遇险后吓得差点昏倒,好些人劝慰一番后才缓过来。
太子代天祈福遭遇刺客,长宁书院的学生遇险,这两件事让得知消息的皇帝勃然大怒,国寺之中,京城京郊竟有这么多余孽有机可乘,京兆伊,金吾卫,羽林军等全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少受惊姑娘的父亲纷纷在朝中发力,顾虑姑娘们的名声,均抓住储君安危大做文章,发狠要把余孽连根拔起。风风火火地干了一场,羽林军副统领换了人,金吾卫中层洗了牌,还拔出了几个官员内应,连钦天监都换了一些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由于有人受伤,太后疼爱的临安郡主也在其中,太医院的院正被马不停蹄地运了过来。当阿初几个喝过药打理好自己后,天色已有些暗了。
其他的学生大部分都被护送回家了,阿初松了松肩膀,步出架起纱帘的凉亭,一眼便看到林染候在那边,看到她眼一亮跑了过来。
“初宝!”林染小心翼翼地抱了抱她,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你如今可好?院正怎么说?”
“没事,就受了撞击,喝了药也抹了药膏,回去休息休息便好。”至于院正深入浅出的医理,阿初听不懂,反正大意就是有点内伤,得服几次药,晚些太医院会派医女到府送药。轻轻拍了拍林染的背,等她平复了些,阿初才问道,“依彤她们都没事了吧?”
因有外伤的姑娘不是皇家郡主就是勋贵之女,阿初是最后才看诊的,她进去的时候几个姑娘都处理好先出去了。
“没事,就是卫芯的手臂挨了一刀比较重,其他都是皮外伤。大家都在那边跟顾先生他们说当时的情况,你要过去吗?”这也算是循例的一些问话,当然,此事很明显目标不是她们,就是说说她们怎么脱险以示与叛党无关。
阿初摇了摇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不过去了。素秋来了没,我想回去休息。”
因着这次意外,书院特地允许她们可回家休息一天,后日再回书院。
“大哥已经到了,在跟金吾卫的人打听。马车都在山下,他担心你走下去颠簸,刚命人去拿肩舆了。你乖乖等一下吧。”林染也觉得天色暗了,就算有人拿着火把带路走下山也不方便。
阿初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神色有点恹恹的。
林染摸了摸她的头安抚着,因为发髻撒了,阿初也懒得弄,一头青丝随意地以缎带束在身后便算了。
“云姑娘。”一道雄厚的嗓音从边上传来,阿初两人看过去,只见一个体型魁梧,面貌英气的中年男子带着罗依彤信步走过来。
男子眉眼与罗依彤有几分相似,却硬朗很多,应是罗依彤那任兵部侍郎的父亲了。阿初与林染微笑着福身施礼,“见过罗大人。”
男子眸底微异,抱拳回礼,才笑着朝阿初道,“今日一事,依彤已全告知我了,多谢姑娘危急时冷静出手,不然我这学艺不精的丫头便悬了。”
“罗大人言重了,若无依彤和莹莹,秀宁,阿芯等临危不乱的决断,英勇抗击,我们早就都得悬了。”阿初真切地感激这几个姑娘,尽管平日交流不算多,但遇事时却从没想过抛下她们这些柔弱的人,反而身先士卒,全力保护。“是我应该谢谢她们才对。”
罗大人看了眼身侧挑眉自得的女儿,眼中的怜惜与心疼毫不掩饰,嘴里却还是嫌弃道,“平日让她多练功应是偷懒耍赖,若不然今日怎会挂彩。回去再好好练练,她要是能有云姑娘这般乖巧,我跟她阿娘便感谢祖宗了。”
“爹~哪有你这样拆自己女儿台的呀。”罗依彤女儿态毕露,不服气地嘟起嘴。
“罗大人过誉了。我爹爹也常说,我要是有依彤的耐心,字早就能看不用被罚抄经了。”阿初适宜地低头露出羞愧之态,她抄书的事迹罗依彤早就笑过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今日仓促,改天我再偕她娘上贵府致谢,顺便好好请教一下云大人。”罗大人朗笑着道,云易在西北战乱时深耕三年,对当地军务也很熟悉,更有江南治水之功,往日二人无交集便算了,如今两人闺女看着关系不错,也不失为一个交好的机会。
赞了阿初一番,罗大人又问候了一下林染,才带着罗依彤离开。阿初看着两父女边擡杠边远去的身影,失笑地摇摇头,“累死了,肩舆还没来吗?”
林染看了一下,“我去问问吧。”
好不容易等到林染问到了,朝她挥挥手示意,阿初连忙站起来,肩膀越来越疼,她现在只想回去沐浴一番然后钻回她可爱的被窝。
“云姑娘。”没等她走两步,又是一道温厚的嗓音唤来。
阿初翻了个白眼,压下不耐,才回过头,看到那个绯红官袍的俊雅男子。“顾先生……”
“你肩膀可还好?”顾思衡自然知道她伤情,但眼前姑娘脸色苍白,单薄的身子在晚风中摇摇欲坠般飘逸,连一贯弯然的眉眼都褪去笑意隐带清冷,他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忧。
“还好,院正说了,服了药,休息一下便好。”阿初垂眸,轻声道。
顾思衡放下心,把水袋递过去,“方才谢谢了。冒昧一问,你的药粉是何人调制?”
阿初接过水袋,抿了下唇,擡眼看着他,略忐忑地道,“顾先生,那是我丫鬟专门给我调的,但我从来没用作害人,这个药粉药性只有一时的手脚麻软,不会害人性命的……”
姑娘急急解释着,嫣红的唇上下微动,顾思衡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方才喝过的水袋,他碰过的那水袋口子是否也曾被她……抿在唇间?
这个荒唐的想法让他不由得耳根发烫,暗自训斥自己这种匪夷所思的绮念。轻咳一下,顾思衡温声打断她,“我不过是好奇一问,并非想要追究。”
“哦……”阿初愣了愣,“那,先生还有事吗?”
顾思衡笑了笑,摇摇头,“去吧,回去好好休息。我命人取了肩舆,送你下去。”
他真的只是纯粹来关心一下她的伤?阿初怔了一下,摆了摆手,“不用了,多谢先生,大哥已命人擡了肩舆。”
阿初指了指林染的位置,乖巧地施了个礼,“那,我先走了。先生辛苦。”
顾思衡看着姑娘快步走过去,被林染扶进肩舆,很快便往山下去了。
“啧,没想到那厮还能这般体贴。”
嘲讽般的语气散在微凉的晚风里,顾思衡敛了笑意,走向那边的金吾卫统领。
已清理过的山林间犹带着一丝血腥味,天色渐暗,火把如星光,点点亮起,晃动在山林间,与慢慢降临的夜色相互映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