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子案16(2/2)
她在睡梦中惊颤了一下,喉咙涌出痒意,还没有完全醒转过来,倒先咳了两声。
鼻尖凉凉的,有冷风拂过面庞,夜晚的寒意,让她忍不住又想咳嗽。
寝被却往上提了提,冰冷的胸口传来热意,她急忙睁开眼,就见盛大人在给她掖着被角。
“阿梨以后记得关窗,夜风吹凉了,是要生病的......”
棠梨望了眼窗楞,下意识往床里面挪了挪。
“我在等大人回来,怕关了窗,大人进不来。”
盛从周忙碌奔波了一夜,筋骨都是酸的,“阿梨,我没换衣服,就是来看看你。”
他兀自撩起寝被一小角,将手钻进被窝里,摸索着去寻她的手腕,找到后扣在掌心里,反复揉捏着。又忍不住撚出来,放在嘴边亲了亲。
棠梨见他一身厮杀之气,裹着仆仆风尘。她便往外挪了挪,侧身面向他躺着,手心被他贴着唇,忽轻忽重、不紧不慢地吻着。
“大人,你要是不方便躺着,就端个矮凳过来坐着,这样蹲着多累啊......”
盛从周听着她熟睡醒后,软绵绵温吞吞的嗓音,那些疲劳消失了大半,隔着两掌的距离,俯身去吻她。
勾着笑意的唇,顺着她的耳侧、脸颊向下,沿着唇线轻啄着。
温润的触感,凉丝丝的,海潮在沙滩上涌动一样,棠梨觉得自己也变得湿润柔软,正担心他这样半撑着腰,会不会很难受,就听见他附在耳边,声音磁性而魅惑,“阿梨放心,我体力很好.....”
棠梨反应过来,嗔视他一眼,对视中,他又吻了上来。
棠梨作弄般抱住他的头,加深这个吻。
盛从周不想脏衣服碰到她,就只能将她半捞出被子,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托住她的腰,深情探入她的柔软,肆意吮吸着。
他削薄的鼻翼,不断剐蹭着她的脸颊,鼻尖是凉的,鼻息却是热的。
一身的蒙蒙的夜气,全泻在她脖颈里,一时凉一时热。
两人此生相惜的吻着,直到棠梨先支撑不住,绵软的不断向下掉,又不断被他掌心托着,送点心般托送到他嘴边。
终于,她真的腰疼了,喘气声开始不对劲,他松了手,她随即滑进被子里,艰难的摸着腰。
他笑着替她揉腰,这样灯昏梦醒之际,这样的画面,没有旖旎艳色,反倒有一种红烛罗帐,爱意绵绵,睡意昏昏的缱绻感。
盛从周单手揉捏着,心里无比的静谧和愉悦,嘴角是压不住的笑。
“大人,看你这么开心,话本子的事情,是不是查清楚了?”
盛从周点了点头,一手游蛇般替她按摩着,另一手抓住里侧的被子替她压实,防止寝被里漏风。棠梨享受着他的照顾,看他手忙脚乱,有种自顾自清闲的惬意感。
“话本子的故事,含沙射影,一看就是冲着你和太子来的,我怕不即刻连根拔起,将来于阿梨名声有碍。”
她侧身躺着,为了听他说话,又无意识往外攒了攒,他凑近她发间,细细嗅了嗅,在她鼻尖点了一下。
“那这话本子背后之人是谁?总不能真是苏大人吧?”
盛从周点了点头。
“阿梨猜对了,确实是苏大人,但可能不止是苏大人。”
棠梨睡了许久,筋骨明明都躺软了,睡松了,这会儿却紧绷起来。每个毛孔、每一根神经末梢,都竖着耳朵偷听。
“大人这是何意?”
“阿梨还记得么,我告诉过你,先太子去世后,几个皇子争夺储君之位,日渐激烈,恰逢此间,京城中发生了一场时疫,李皇后在城中布粥舍药,赢得先帝赞赏,也立下贤德的名声。而京中的养济院,就是建于这个时候。”
“当时,京城中死者众多,许多孤寡老人无人赡养,幼弱孩童无人照拂,李皇后便向先帝请旨,在京中建立收留和庇护无家者的居所。”
“先帝去世后,养济院也由李皇后在打理。可养济院存在一日,就是李皇后贤名的印证,李家自然是容不下的。他们仗着t李皇后是后宫之人,前朝没有根基,养济院的一应开销,都需要从户部拨款,便从中百般作梗阻挠,纵容官吏层层贪墨拨款,这些养济院便渐渐没落了......”
“直到苏大人入朝为官后,还只是都察院的小吏时,酒后在城中最大的醉仙楼,泼墨写了一篇辞藻华丽的文赋,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们去寺庙里捐金助银,大发善心,却不肯对骨肉同胞施以援手,感慨先帝爱民如子,大庇天下孤苦伶仃者的养济院,如今穷阎漏屋,不蔽风雨......”
“这篇文赋,龙章凤函,华采斐然,又嘲弄了李家只手遮天,在京中人人传诵。圣上知道后,彻查了捞油水的官吏,将养济院维护一事,交给了苏拱之。苏拱之开始着手整顿,可上面拨银子的人,设置太多繁复程序,小鬼难磨,也不能这种小事处处烦扰圣上......”
“苏拱之想过呼吁京城贵人富商们,供养这些养济院,但这些人忌惮着李家势力,不过虚张声势送些没有用的东西。后来,养济院就变成了朝中清流们,分派着资助和维护。清流们多是寒门出身,家底子本就很薄,便是连苏大人自己,也将日常赏赐和俸禄,几乎都投了进去。而李家也因为冒出个寒门苏拱之后,开始干预科考,冒籍之事,愈演愈烈。李家门生和天子门生,李家势力和清流势力,也不断处于胶着状态。”
盛从周念及此事,眉骨微痛。
“我起初只以为,苏拱之维护养济院,是出于文人的济世之心,今日彻查话本子的事情,才发现许多涉事之人,都曾有在养济院长大的经历。多番彻查和逼供,才弄明白其中的蹊跷之处。”
“原来,这些养济院中收留的孩童,长大后在京城各行各业讨生活,形成了他们自己的情报圈子,并且全部听命于苏拱之。比如,这次话本子的事情,在私刻坊工作多年的张六,背着东家私印话本。锦衣卫查到这家私刻坊时,坊主对此事一无所知,可见他们行事之谨慎诡秘。”
“而他们这些人,藏在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之中,分工明确而互相配合。有人负责搜集消息,有人负责传送,还有人帮忙做掩护。锦衣卫怎么也没有想过,这些卖菜卖茶做苦力的底层百姓,也睁大眼睛监视着锦衣卫的一举一动。难怪当日龙涎蜡□□时,京城流传着那首恐怖的蜀地童谣,而锦衣卫多方查找,却最终一无所获......”
盛从周眉眼的颓废,一闪而过,埋首在棠梨颈间蹭了蹭。
棠梨心中汹涌的好奇消退,绷紧的身体也渐渐平复下来,连指尖都懒洋洋的,任由盛大人勾着,动也不想动。
“大人”,棠梨懒懒道,“如果养济院是苏大人的底牌,他为何这么快就亮出底牌?不但将我逼到山穷水尽之路,也将自己逼得毫无退路可言?难道仅仅因为,迫切想要拉太子下马?”
“阿梨再想想,谁会比苏大人更急?”
“李皇后?”
她牙齿不经意咬住唇,对这个回答不甚确定。
幔帐浮动在盛从周脸颊边,衬得他双眸越发漆黑,动了怒气的兽一般,甚至含着狠戾。
“苏拱之,也曾在养济院生活过......”
盛从周分明语气淡淡,棠梨却立刻捕捉到他的意思,不由立马坐了起来。
“就在那场时疫中,苏拱之的父亲,进京赶考,因病殁了。他随母亲前来为父亲收尸,因为用光了盘缠,就住在养济院中,而当时负责养济院事宜的,就是敬恭王妃......‘
“后来,苏夫人草草埋葬父亲后,就匆忙嫁给了一个刘姓富商做续弦,苏拱之也随着改嫁的母亲,搬入刘家生活。好景不长,刘姓富商也病逝了,他们孤儿寡母仰人鼻息,寄人篱下,生活的很是艰难。”
“幸而苏拱之才华卓越,少年成名,很快入朝为官。此后,他依然供养着父亲一族的子弟读书,却对母亲再嫁的刘姓家族不管不问,自然可以猜到,这是一段惨痛的回忆。”
盛从周嘴角露出一丝嘲弄。
棠梨迷蒙的擡眼,与他对视,依然如坠云雾。
“所以,按照大人的推断,苏大人是李皇后的人?”
盛从周点了点头。
“未必是她的人,但一定目标一致,互相合作了许多年,信任而依赖。”
棠梨愈加不懂了。
“可是,李皇后一向行事稳妥机警,怎会这般急躁?而且,她这么了解圣上的为人,怎会想不到,若是将圣上逼急了,苏大人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阿梨,李皇后向来凉薄,自然不会顾惜任何人的命!”
盛从周伸手一摸,将帐幔挽在了床头,注视着棠梨的眼神,深情而担忧。
“阿梨,你今日唤杨楝去提醒我,要防止李家先发制人。大约,阿梨是看过话本子后,知道其中影射的是太子,也知道此事很难藏得住。便是阿梨没有行阉割之事,捕风捉影,人言可畏,也坐实了此事。所以,阿梨害怕,在京城的风言风语下,李家承受不住压力,必然要去找太子验证此事。如今太子失势,被禁锢在东宫,李家若是不顾念情分,选择用强硬的方式,亲眼确认此事,阿梨怕李家一旦知道真相,就会彻底放弃太子。到时,我们与李家的博弈,就会失了先机......”
盛从周拇指,碾过她的鼻梁和面颊,替她抚平堆叠在面上的月色,又温柔又缠绵。
棠梨一双水眸氤氲,掬着一泓清泉般,映照着余光。
“阿梨只看到李皇后隐忍负重,却也应该看到,她向来该出手时,手段果决而狠毒。这一步棋行险遭,看着风险很大,可一旦得逞,不但太子再无回旋余地,便是阿梨,也注定跟着陪葬!”
“大人的意思是,李皇后不仅要除掉太子,还想要除掉我?”
简直一到晴天霹雳,棠梨不知李皇后,怎么忽然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阿梨,你想一想,如今你我一体,我抓走了徐凤仪,李皇后必然会担心,徐凤仪暴露双生子替换一事。她当然想不到,阿梨观人入骨,早就对太子和宁悦公主的身份起了疑......”
棠梨恍然大悟,眼神里满是震惊。
“大人的意思是,李皇后怕查出此事是她所为,所以,索性痛下杀手,将我和太子一并处理了?”
盛从周目光中全然是肯定。
“因为她怕暴露更可怕的事情,所以,反而铤而走险,逼迫圣上一遭。李家迫于压力会去验证,甚至放弃太子......阿梨焉知,圣上不会如此?”
可棠梨还是觉得惊悚,李皇后出手太快,太一箭双雕,一击毙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