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壬释兆05(2/2)
棠梨攥着缰绳,深思凝重,对着杨楝道,“现在也不知道合江具体什么情况,你弄几身流民的衣服,我们混在人群里打听消息。”
蜀地的卫所,除了绵州都指挥所,据守在西北方向,都指挥使钱宁,统御蜀地十四所卫所外,其他的各个卫所,大多都设在西南地区,与黔地的交界处,是朝廷专为预防黔滇土司叛乱而设。
别的不说,蜀北和蜀中加起来,也不过三所卫所,而蜀西就有四个卫所,蜀南更是除了合江、叙永、纳溪、内江、赤水,这五所千户所外,还有一些分布在关卡地带的百户所,哨所一样监视动向...
这蜀南五大卫所,之所以不可能短时间内失守,就是因为介在,蜀地和滇黔桂间,扼险盘踞,易守难攻。
自大靖统一以来,西南部族纷纷归顺。
然而因为山高路远,朝廷力量鞭长莫及,只能依靠任命当地的部族首领为土司长官,招募当地壮丁为土军,来维系边关稳定,减少国库开支。
这种治理在王朝繁荣时,能够形成大一统的盛世局面。一旦王朝力量衰弱,或者伴随着内部权力纷争时,各地拥有高度自主性的土司首领们,就难免拥兵自重,自立为王。
大靖的天子,考虑到这重危险,才会在边界处设立卫所,同时任命抚慰司代行朝廷职权,与当地土司一同治理地方事务。
不过,这次既然是太子与安昌王相勾结,那他必然给对方提供了,各个险要处的城防图。
普通人拿不到,但是没人会防着未来的储君。甚至于,他能提供的信息和帮助,远比城防图更多。
如此一来,地方卫所没有防备,安昌王又是筹谋已久,三十万大军压境,便是等到朝廷的各路援军,在蜀地成功会合,形成合围之计时,他占据着天然的天堑之地,一时也很难被击溃。
棠梨紧紧捏着指骨,双眸映红,终究是失算了!
只以为这逆天的太子,弑君犯上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他居然会叛国。
棠梨手上抱着杨楝找来的衣服,四下张望着,想要寻一个僻静处换下。
然而,附近都是拖家带口的流民,有些干脆驻扎在道路两边,摊几块破布或旧衣,席地而睡,短暂歇息。还有些就着微弱天光,往北边一路走着,寻找庇护的居所。
人潮泱泱,她若想要换衣服,只能往矮山上的密林里去。
天光依稀,她让杨楝和黎粟在山下守着,自己往树丛后面走去。
没走几步,她就听到树林深处,似乎传来有气无力的惨嚎,树丛也抖动着。
棠梨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害怕是什么野兽藏在那里。
可是下一秒,她就见一个男人从树丛中站起身,手里拎着一个女童,力气颇大的头朝下提着。
她定睛一看,那女童约莫十二三岁,凌乱的脸庞和嘴角,都是脏污和蹭伤。
显然方才树丛的抖动,都是她两条腿胡乱蹬踹造成的。
现在这两条腿被男人擒在手里,一张嘴也堵住了,倒垂在半空中挣扎着,垂死的肉一般,却拿着一双眼睛,哀求的看向棠梨。
嗬...嗬...
她还在奋t力的扑腾着。
“你是谁,在做什么?”棠梨大声断喝,妄图吸引杨楝和黎粟。
那男人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忽然冒出个女人出来。
但是见棠梨势单力薄,他也没有放在眼里,只是上下打量着她,那眼神不似贪图美色,倒是在打量一件物品,是否有使用价值。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他阴森森的瞪了一眼棠梨,将女童套进一个布袋里。
女童的眼眶泛红,眼泪在瞳孔中打转,整个人绝望的嚎啕着,却只能发出‘呜呜嗯嗯’的叫唤。
棠梨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要去夺袋子,却险些被地上的东西绊倒,一个趔趄站稳,才看清楚草地里,还躺着一个乡野妇人,大概是这女童的母亲。
只是额头都是血,双眼圆睁着,似死不瞑目,又似在盯着什么人一样。
棠梨被吓得一激灵。
幸好杨楝和黎粟听到动静,已经跑上来了。
那个高大的男人,当机立断,要一刀捅死孩子。
棠梨猛地扑过去,他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有此举,一个怔愣,被杨楝扔过来的雁翎刀,兜头劈下来,一分为二,鲜血淋漓。
棠梨捂住了女童的眼睛,一时震惊的有些四肢发麻。
待回过神,却看见怀中的女孩,并没有去看男人血腥的死相,而是挣脱了她的怀抱,向着地上死去的女人扑去。
“阿娘,阿娘”,她哭得很伤心。
棠梨等了许久,待她平静一些后,才试图询问她的信息。
“小姑娘,你是哪里人?这个歹人为何要抓你?”
女孩擡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警惕的看着棠梨,咬了咬唇,并没有说话。
“你要是不说话,我只能将你交给官府了!”
棠梨等着去找盛大人,没有心思处理这些事情。
那女孩却拽了拽她的衣袖,眼睛里含着哀求。
她和母亲是一路逃窜到这里的,她们没有路引,若是被官府发现,就会将她们送回村子里。
棠梨只能轻叹一声,“那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家吧!”
望着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样子,她终究是有些心软。
可说到送她回家时,棠梨分明感受到面前的女童,陷入巨大的惊恐中,身子往后一跌,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吓坏了。
“你害怕回家?”棠梨试探着问。
面前的女童点了点头,半捂着脸,似乎想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
“你要告诉我实情,我才知道如何帮助你。否则等我们走了,你不一定能找到可以求救的人。也不会每次都这么好运,刚好遇见能救你的人。”
棠梨望着面前女童,铜铃一样的眸子,心里莫名有些阻塞。
可她自身难保,心情烦乱,语气里有些耐心耗尽的意思。
那女童也察觉到了,神经一紧。
就在棠梨想要抽身站起来的时候,她拽住了棠梨的衣角。
一道清婉如檐下风铃的声音响起——“别丢下我,我不想被‘喂树’”。
“喂树?”
饶是棠梨见多识广,也没有想过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是指埋在树底下,给大树当肥料吗?”
棠梨一脸困惑地问着,话音未落,那女孩‘哇’一声哭了起来。
棠梨想了想,拿女童给树木堆肥,确实有些吓人。
便有些慌张的去给她抹眼泪,试图安抚被吓到的女孩。
“抱歉抱歉,姐姐说着玩的,怎么可能拿小孩去种树呢?”
那女孩停止了啜泣,低头看着颤抖不止的双手,目光空洞,嘴巴一张一翕,如同脱水的死鱼。
半响,才呐呐道,“可是,奚婆说,我是戊申日己未时生,日主天干为土,五行土旺缺火,若有金助,埋在神树底下,可以祛除阴祟,驱逐罔象。”
棠梨惊得如五雷击顶,一颗心刚缓过神,就似被拴了块石头般直沉下去。
她竟是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