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壬释兆01(1/2)
六壬释兆01
鹍鸡晨鸣,天边最后一颗星子隐没。
滂沱大雨过后,泼青色苍穹,郁色崔嵬。俄复间,山褰云色渐开,露出稀薄天光。
万物煌煌,霞光穿透菖蒲般绵延的云群,托起露出一角的朝阳。
棠梨刚翻了个身,睡得香甜。
做刑侦人员这么多年,熬夜的习惯一旦养成,就注定每天清晨,才是她睡意最浓烈的时候。而且不似临睡前,脑子里还有繁杂的心绪,此刻,她睡得不知人事,无识无觉。
因此,当县衙大门如擂鼓般响起,急促而铿锵时,她猛地一惊,心脏仿佛瞬间被揪住,立刻翻身坐起,慌忙将衣服胡乱往身上套,又随便挽了挽发。
待她开门时,盛大人和苏大人,已经站在了仪门外,棠梨见那赶来的男子,身形壮硕,衣衫布满泥浆,似乎是地方卫所的兵卒,高声大叫着,“大人......诸位大人......大事不妙了,安昌王率领赤地的黔人,翻过大娄山北麓,已经进入蜀地了。合江卫指挥使司张鹭大人,已经向内江卫所和叙永卫所借兵,小人的同伴们,也纷纷赶往绵州都指挥使司,通知都指挥使钱宁钱大人,请他增援驻扎在蜀南的卫所。”
那人中气十足,一口气说完,却瘫坐在地上不起,大口喘息着,如同濒死的老狗,拼尽最后一口气力活着。
显然一路奔走相告,已经筋疲力尽了。
盛从周示意季风去拿水,却也紧接着问道,“既是如此,你今夜何时出发的?”
他目光凝重,带着些疲惫,双眼盯着来人,却透露出严肃和深沉。
那小卒接过季风递来的一杯水,一饮而尽后,不再强撑着声带,泄了一些力后,声音有些沙哑道,“小人寅时不到,就出发了。安昌王攻破了城门,张鹭大人带着合江卫所的士兵们,正在城外迎敌。但是,那些人似乎对合江的地形很熟,从北麓一条隐蔽的小道,翻山而入。张鹭大人让我告诉诸位大人们一声,敌人有备而来,合江卫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恐怕......恐怕要失守了!”
他已有力竭之相,季风扶他下去休息。
苏拱之感喟道,“现在已是卯时末刻,寅时不到就出发,路上只用了两个时辰!由此推断黔人的入侵时间,约莫昨夜戌时天黑后,趁着夜色摸黑上山,若是抄近路走小道的话,确实只需四个时辰,足以翻过大娄山。可见此番,水西吐司安昌王,确实是励兵秣马,准备充分。”
盛从周神色默然,沉声道,“苏大人果然聪慧过人,虽久居京城,对边陲地形,却也了如指掌!”
私心里,盛从周是很敬佩苏拱之的,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才识过人也就罢了,还修身洁行,言必由绳墨。大靖若都是这样的肱骨之臣,何愁先帝创下的盛世,不能延续千秋万载?
苏拱之听完,敛颜惭愧道,“盛大人谬赞了,拱之不过是显处视月罢了,不及盛大人躬身力行,明察秋毫!”
他说完,望了望内堂,又迅速补充道,“不过,当务之急,须得尽快禀告太子殿下,及时作出应对之策才好!”
盛从周点了点头,正要往二堂去。
他回头就见棠梨,还呆愣在原地,目光正凝在二人方才站立的地方。
身上衣服倒是穿齐整了,腰间革带却胡乱搭扣着,蹀躞带的铊尾,撅在外面,有些凌乱潦草。
他不由皱了皱眉,走到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形,瞬间挡住了身后的视线。
苏拱之见他不走了,遂立在一旁等着,很识礼数的转过身,面向甬道上日渐铺满的晨光。
棠梨被突如其来的噩耗,震得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明白为何昨夜盛大人,才提及的担忧,这么快就发生了。
她想说些什么,就见盛大人伸出手,扯着她腰间革带,只是轻轻一攥,她就被拉拽着向前一步,还未反应过来,他手指灵活的将蹀躞带的带尾,绕到了背后,肩膀擦过她的脸颊,凉丝丝的。
棠梨木然中,只听卡擦一声,蹀躞带的铊尾,在他指尖漫不经心的摆弄下,轻巧卡进了防滑脱的革环里,束在腰间的宽大带子,就这么被他三两下间捋平整了。
随后,盛大人温润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莫要担心,再去歇一会!”
他并未多做停留,就和苏大人向着内堂走去。
二人裹挟着外间晨露的气息,身上似带着水汽,冰冽的露水凉感,让棠梨脑子里清醒很多。
她忍不住拍了拍脸颊,眼里闪烁着怀疑。
变故怎会来得这样快?会不会有太子的手笔?
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太子并未登t基,没有掌握实权,也没有手握兵权,就算安昌王一时得势,短时间内能快速攻占几座城,一旦朝廷反应过来,派兵清剿,两湖加蜀地的兵力,再联合滇地从后面围歼,破除安昌王的势力,必然手到擒来。
昨夜,盛大人确实表露出担忧,怕太子可能与安昌王勾连,导致西南边陲有何变动。但盛大人也说过,他们就算有所谋划,也需要布局和时间!叛乱之事,涉及粮草和军队,非短时间内就能达成的。
而眼下局面,安昌王谋逆,或许能帮太子拖延一二,转移圣上注意力,但对于安昌王来说,又有何好处呢?
他就算有心讨好未来储君,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太子,堵上全族身家性命!
棠梨抿了抿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无论太子有没有参与,她都找不到水西吐司,安氏一族突生叛乱的理由!
朝廷一向优待西南边陲,允许他们拥有采矿权,去岁黔地光是和内地交易辰砂,就赚得盆满钵满。
从长远来看,归顺朝廷,他们才能保持现如今的优渥生活。正如眉山的虫白蜡一样,几十年前还是作坊经营,因着京城需求量高,虫白蜡才千金难求,名扬天下。
难道,黔地的辰砂开采,也如同益州一样,被当地官府收拢了去,所以当地吐司不满?
但这不太可能啊!正如眉山的族老们,不会站出来反对郭县令一样,黔地的吐司也是执政者本身,他们怎会剥夺自己利益呢?从来受苦的都是底层苦力而已!
而且,大靖虽然内里有着诸多问题,表面看着,却依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遥想当年,水西吐司和水东吐司联手,尚且被先帝收服,如今朝廷在边陲多有重兵驻守,便是黔地也有朝廷设立的卫所,自是比先帝在位时更占尽优势和先机。
只是,黔地的卫所和都指挥所,为何没有报告异动?
棠梨又想起季风所言,水西吐司境内,发生了连环凶杀案,当地抚慰司却没有上报。心中不由泛起疑惑,难道,这些朝廷派到地方的官员,都跟着叛变了?
棠梨脑子里,都是乌糟糟的想法,越想越理不出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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