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表妹薄情 (双重生) > 绿窗怨

绿窗怨(2/2)

目录

卫远客气道:“那么忙还抽空过来。”

秦令筠谦和道:“来公府一趟,是为带到董老将军的爱女之心,也是来看看公爷,好不容易狄羌议和休战,只怕后头又起战事。”

且告辞离去,秦令筠坐上马车,待马车拐出巷子,他沉声吩咐:“往武南大街去。”

车夫疑惑,若走那条道,可得绕好大一圈,才能回秦府。但不多问,鞭子打了一记,就朝左侧的道路驱马。

夜阑更深,马蹄嘚嘚,舆轮碾压在地。

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武南大街,车夫慢赶马车,直至被大人叫停。

他看向对面的街道,正有一家店铺。

地方有些熟悉,回忆一番,可不是从前那叫藏香居的香料铺吗?如今却换上了冯记生药铺子的牌匾。

一炷香后,才听到大人的命令。

“走吧,回府。”

车夫继续赶马,在明月稀星下,往秦府的方向去。

*

三日后,督察院左佥都御史秦令筠领巡抚一职,前往黄源府治理。对那七名去年要上京赶考,却被匪贼截杀的举人算是有个交代,当地的官场也换过一轮血。

虽不知能管多久,但都是有功,提高一阶,擢升为左副都御史,正三品。另有其他金银丝帛的赏赐。

才下早朝,连着一堆人拱手恭贺,皆笑说要宴请宾客,可别忘了自己。

秦令筠也拱手,回道一定。

与那些官员分别后,转往督察院做事,行经午门。

皂靴顿步,停了下来。

他侧首,看向不远处的广场,大红柱子撑立,五座屋脊翘立的楼阁,静静地矗在那里。

上千年间,曾在此处被枭首的官员不计其数,而今中间洁白如雪的砖石上,只有刺目的金光。

再经六部衙署,秦令筠朝其中一个庑屋看去,唇畔无声冷笑,收回目光,又往督察院走去。

*

五日后,梨园戏楼。

卫度受好友邀请,来此处观戏。

台上水袖曼舞,咿咿呀呀地唱着。

台下,卫度先与秦令筠说过卢冰壶被选入内阁的事,再听半阙戏词,吃过两个枇杷,被问到与孔采芙和离的缘由,他不由叹气。

若说当时将花黛带回京城的事,是否另有人得知?除去一个郭华音,其实还有一人。

那时他有些惶恐,怕被家中,或是孔家那边得知后,会如何后果。但最终决定安置花黛,也将此事与秦令筠说过。

卫度信得过他,交游近二十年,若是连这事都不能告诉,便不算真的朋友。

再者,他清楚秦令筠绝不会多嘴。

自年初那桩和离了结后,卫度满腹的怨和悔,不能与人说,闷了近半年,这些日更是在户部连轴转,忙地头昏脑涨。

一被归京的好友关心,就都告诉了。包括花黛被自家爹暗里处死,淮安公案被抹平干净。

说出来后,果真好了许多。

秦令筠安慰他道:“不管过去如何,现事都过去,便不要去想了。”

卫度再与他说这个月来,自己那前妻与沈鹤之事。

秦令筠听着其间暗含的悔意,有些笑了。

“她既再找,你也该寻一个妻子,你两个孩子总得有个母亲照料才是。”

又勾起卫度的一声叹。

“你勿提了,我爹娘这两月已在给我相看,只我事忙,没亲自过目。再我爹的意思,是要卫陵定亲成婚了,我那继室才能进门。”

谈到此处,便将话引到卫陵身上。

秦令筠慢拨着扳指,问道:“他现在军器局做事?”

卫度先将那与陆家的寿宴说亲之事讲过,方道:“也不知他与我爹说了什么,翌日就不去神枢营,改往军器局上职了。”

秦令筠淡笑一声。

“能被陆桓看中做女婿,鸿渐该是在神枢营很用心,比从前稳重许多。”

卫度冷声:“他若是稳重,就不会那次结亲不成,跑出去躲着了。在军器局不过混日子,我爹好歹看管罢了。”

秦令筠只是笑笑,仍看着戏。

戏台上的花旦步伐轻盈,裙衫翩翩,正撚着兰花指,朝下呈着一双含哀的泪眼,婉转地唱着。

卫度倒是奇,这出戏平平,名叫《绿窗怨》。

讲的不过是一个女子偶遇情郎,女子父母却不同意,将之关在高阁,最终女子为情上吊自杀的故事。

秦令筠却看了十余年,不厌t其烦。每回来梨园,都要点这出戏。

葱绿的水袖一晃而过,扬来入夜后的凉意。

*

当晚,秦令筠在书房处理完公务,又将那两份邸报翻出来,细细地看。

倏地门外响起一串轻巧脚步声,跟着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身段袅婷的美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银朱色的单薄蝉纱裙,随修长的双腿慢晃,勒动之上的细腰愈加款款,胸脯挺立。

浮蕊走到书案前,将食盒放下,嫩白匀称的手上,如月般弯的指甲染着淡粉的蔻丹。

她打开盒子,从里端出一碗甘草雪梨汤水,放到了秦令筠的眼前,将涂香抹粉的身子,往他拿邸报的手臂靠去。

眸色潋滟,娇声软语:“大人,白日在外操劳公事就罢了,怎夜里还要劳累,这天还热,我亲自做了这碗去暑补气的汤,您尝尝看?”

浮蕊其实是怕这位秦大人的,床事上没半点怜惜,时常觉得莫不过于死了,来了兴致,还会鞭打。

与世人传说的清正截然相反。

但能从芳云院那样的地方出来,不管如何,都是好的。她只需伺候他一人。

但自去年十月被赎到秦府,做了第四房妾。

不到半月,秦大人就因黄源府之事出京办公,她并未伺候过他几回。

而大半年过去,等盼到大人回京,却是日日事忙,夜里去过夫人那里两三次,其余时候都在书房,并不到几个妾室那里走动。

四个妾,前三个家里都有当官的爹或是兄弟。只她出身卑贱,无所依靠,唯有靠讨好大人才能得活。

那三个姐姐都安稳待在自家院里,浮蕊却等不了。

大人既不来找,她便自己来。

冷不防那一靠,不动如山的男人往后微仰,美人就跌坐他的腿上。

但没等浮蕊欣喜,她细弱的脖子就被一只手被掐住,芙蓉面给压折到身前的桌案上。

转瞬脸色憋红,几近窒息。

浮蕊好似再回到那一场场欲.仙.欲.死的梦里,不敢挣扎,怕会迎来鞭笞。但很快,她就知不是了,那只手逐渐地收紧,是真地要掐死她。

她为了活,正要挥动双手,却骤然被松开,又给提坐在他的腿上。

被掐住两腮,对上一双沉压的眉眼。

“既已是本官的人,少做从前放.浪.淫.荡之态,不若就滚回你的妓院去。”

秦令筠甩手,将人从他的腿上摔在地上,呵斥:“不知规矩的玩意,去找夫人领罚。”

他将邸报拿起,接着看下去。

浮蕊羞耻难当,脖子又痛地难受,不敢哭,狠咬住唇压着声,逃跑似地退出去。

出去哪里呢?

去夫人那里,听大人的话去领罚。

姚佩君见浮蕊站在面前,白皙的脖上是一道青紫掐痕,正抽噎着掉泪,莺雀般的嗓音都嘶哑了,好一副惨样。

她不由忆起好多年前,第一个妾进门时,也要争宠,不知因什么事。

她伤心啊,难过啊,不知怎么办。

但丈夫听说后,直接命人跪在外头,以示惩戒妾室不尊主母。

那时可是酷暑七月,大太阳底下,直把人跪昏过去,才止住了。

那天,丈夫对她说,后院之事,都她做主,妾室不可逾越,以后此种事不必让他出手。

时隔这么多年,再起一桩怒火。

果真那种地方出来的就是不知检点。

但姚佩君见浮蕊这般哭,又可怜她。才十六岁,还是年轻小姑娘呢,以后教教她规矩就是了。

最后她道:“你回去把《法华经》抄写三遍吧。”

浮蕊忍泪,跪谢主母赦恩,才出去了。

*

阒静的内室,只点着一盏青灯。

姚佩君处置完浮蕊,走了进来,看见儿子照秀还趴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连环画儿,身边的玳瑁猫儿已睡着了。

她坐到一边,拿起针线和布料,低下头,在灯旁,继续做那件沉香色的直缀。

是给丈夫的。

还要三四日的功夫,才能做完。

她打算再做个半刻钟,就上床睡了。

今日丈夫不来这边,她并没让照秀离开。

但不过一炷香,她就听到外间传来熟悉的动静,是丈夫过来了。

比她更早听到的,是秦照秀,陡地弹坐在床上,吓地一旁的猫儿猛地醒来,喵地一声,跳进他的怀里。

姚佩君放下手里的针线,走了出去。

丈夫已坐在那张黄花梨的直棱榻上,看着她,问道:“照秀还在里面?”

姚佩君迟疑了下,应道:“在里头。”

秦令筠道:“把他叫出来。”

当人挪动出来,站在他所谓的父亲面前时,抖抖索索地,都不敢擡头看一眼,跟他怀里紧抱的白毛猫儿一般,似是遇到了老虎。

不断朝上座一边的母亲瞧,目光殷切,期望她下来护住他。

秦令筠打量着这个儿子,半散头发,一身青绿衣袍,垂低着一张雄雌莫辨的昳丽面容,胆怯如鼠的模样。

倏地问:“该是二月初过的十六生辰,是吗?”

姚佩君不知丈夫怎么问这个,但应道:“是十六岁了。”

接着她就知原因了,让她骇然到失语,脑袋轰鸣。

“他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你既见过那表姑娘,觉得她如何?”

半晌没有回应,秦令筠看向与自己成婚十七年的妻子,唤了她一声:“佩君。”

他径直道:“这两日得空,就去镇国公府,与国公夫人商议这桩婚事吧。”

姚佩君僵硬地转头,看向她的丈夫。

然后,她看到了他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竟有一丝轻微的笑意。

那一刹,姚佩君脊背生寒,胃脏翻涌,生生有了一种呕欲,也第一次对丈夫有了厌恶。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