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都城旧事(1/2)
番外——都城旧事
在李莺莺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苏荃的脸色在刹那间就有了变化,只是他下意识的还在遮掩,“什么监察御史?娘子在说谁?”
“您又何苦装着骗我呢?也不知晓苏老爷知道道不知道自家儿子在外头逢人便说自己无父无母的,啧,要是万一听说了此事,怕是三老爷就该挨板子了吧。”
听到李莺莺话语里头隐隐的威胁,苏荃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颓然的低下了头,嘴里不大服气道:“我到底是哪里漏了马脚。”
“哪里漏了?诶哟哟,哪里没有漏呢?”李莺莺好笑道:“难道您不知道我们五里舍街上甄家就做着几位文人老爷呢么,我六妹妹时常的陪他去参加宴会的,还亲眼见过你爹,只消问问他们,怎么会认不得。”
“倒是三老爷,好好的御史家公子哥不当,怎么跑出来倒装一个穷书生去,还糊弄起我们来了,难不成,您还有什么怪癖好?”
“胡说!当然没有。”苏荃誓死保卫自己的名节,“我只是……我只是……”
他涨红了脸,声音逐渐变小,“我只是看了卖油郎与花娘的话本,我不信有这样的人,我兄长说世上未必没有,所以我才想着试上一试。”
好嘛,这下李莺莺全明白了。
怪不得好好的公子哥不当,非要去当穷书生过苦日子;怪不得好死不死非要晕倒在花娘的轿子前,感情他是想体验一把话本故事主人翁的瘾,也想自己上回书。
只是……
李莺莺皱眉疑道:“三老爷家里就没人和您说过,亦或是点评过您的才学么。”
这话说的,苏荃犹如被针扎了的气球一般迅速瘪了下来,垂头丧气道:“怎么不知,我都考了两回乡试了,还是没考中,他们倒觉得寻常,这回到长安,我爹旁的哥哥都不带,唯独把我带到了身边,还不是想着让我跟着长安的先生多学学,两年后好考中个举人。何必呢,我都灰心了,说我自己不是这块料的。”
苏荃紧接着又开始抱怨起来,“你说说,你们这些长安的花娘也真是的,每回我过去装晕,开始还好好的,等着到了地方怎么必定要我先写个什么书卷来,看完了就变脸,把我当场就给撵出去,前前后后五六家都是这样,只有李娘子你待我客气。”
李莺莺无语,解释了一句:不是她们薄情,是三老爷你的文章写的实在太丑。你当花娘们真就差这几两银子,难道她们不想押个宝资助个读书人的,三老爷,不是我们花娘心狠,实在是老爷你,”李莺莺憋回了语气性比较强的几个词语,“你还太年轻。”
她从里屋取来先前从甄素素那要来的几十篇文章,并那天苏荃写的那份一并交给他道:“之前你借的银子也不要你还,我只要你回去把这些文章读一读,写个差不多的给我,就当还了那份银钱。若是不想写,就请三老爷不要再过来耽搁我的生意了。”
“你是公子哥不愁钱花,我却还要接客呢,为着你,我妈妈背地里不知说了我多少回,要是再不找客人,只怕我就要挨打了。”
李莺莺语气说的平淡,里头的劝慰却叫苏荃有些受不住,他捏着那沓子纸,看着李莺莺这个温柔大姐姐语重心长的教导着他,与自己家中严厉的父亲全然不是一样,不禁悄悄红了耳朵,低下头沉默片刻才说了句知道了。
等听到后来李莺莺说自己要挨打时,苏荃忙擡起头来,“这老货,实在不行,娘子你再等等,过一二年我攒下银子一定赎你出来。”
“过两年我早嫁人去了。”李莺莺叹着气一只手扶着额头,有些疲惫,“我妈怕是等不了,她逼着我现在就要找客人呢。”
“那我就做你的客人去。”苏荃从脖子上取下一块挂着红绳的白玉平安佩来放到桌上,大着胆子握住李茵茵另一只手许诺道。
“去,”李莺莺晃开他的手,食指轻点着人的额头,“等你把文章做出来,再上我家门吧,到那时候,”她轻轻朝着苏荃一笑,扣下那枚玉佩来,“那时候再说。”
见苏荃一步三回头舍不得的出去了,李莺莺心里才暗自点头,看来自己是拿下了这个雏鸟。
李莺莺虽然目前生意没断,可心里头不能只看眼跟前,现在的客人是做着没错,可谁知道过两三年还做她不做的,得提前预备上接下来的,这样一茬一茬不间断,银钱才能挣得多呀。
------
自打她上回与陈恩口角之后,两人和好感情越发深厚,一时间陈恩竟有些离不开她,到哪里都要莺莺陪同,纵使有时候莺莺要去赴那陆林辉的宴席,陈恩也不再生气,由着她去。
这份转变,就连宋希声张平等人都啧啧称奇起来。
宋希声新婚不久,就在他家前院开了个宴席,将之前的好友都叫了过来,玉娘到时见只有陈恩带着自己,便想着上前恭贺一二,哪料到宋希声没理会,只在那大吐苦水抱怨连天。
原来他家给他定下的婚事不是别家,而是如今长安都指挥佥事郑家的闺女,虽说是个武官,可奈何人家的姑姑嫁到了陈王家中做了侧妃,深受陈王喜爱,还生下了一儿一女。
陈王是当今皇上的长子,诸王之中属他最长,即便才能不显,可看在那排序上,将来登顶的几率也比其他人强。更别说成王背后还有定国公等勋爵支持,眼看着当今老爷年岁越发大了,郑家这门亲事可不是个好的么。
满长安想结亲的人家能从宫门口一直排到大运河里头去。只可惜,这门婚事对于宋希声这样懒散好闲的人来说,却叫他实在承受不住。
郑真熙郑娘子那是郑家人千宠万宠捧着长大的,又有个侧妃姑姑撑腰,别说宋希声了,就是宋希声他爹对这儿媳妇都十分客气。
也正因此,郑大娘子一下来便十分强势的驱赶了宋希声的姬妾和几个大丫鬟,将后院全换上了自己人,把宋希声管得严严实实,一不许他去外头厮混,二不许他往家里带人,三不许他与丫鬟玩笑。
零零碎碎十来条的规矩,怎么不叫宋希声难熬,今日这场宴席还是他偷偷趁着郑大娘子回娘家的空档才请人来的,只是为了确保安全,宋希声也不往外头去叫花娘,只让自己前院里头略有些姿色的丫头在旁服侍。
李莺莺便是在这个时候,被连带着受了一场屈辱。
也不知是谁通风报信,正在莺莺弹琴唱曲之际,外头忽然吵嚷起来,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踹门巨响,从外头乌泱泱走进十来个人,最前头面带怒气的就是郑大娘子。
她甫一进来就先瞧见了那一幕,“好啊,好啊,”郑娘子冷笑连连,“我就说你怎么千劝万劝的劝我今日回娘家看看,合着是在这里偷着喝花酒,还请了个不三不四的过来唱曲,真是弄脏的地方!”
“去,你们把那个女人衣裳给我扒了,我看她还敢不敢进宋府唱曲!”郑娘子往后吩咐一句,便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狞笑着就要伸手。
李莺莺见势不好,忙行礼解释,“郑娘子,我不是宋老爷叫来的花娘,您误会了,我是跟着陈老爷的。”
“我管你是谁,”郑娘子呸了一声,催促人道:“怎么还不动手?把这贱人的皮给我扒了丢到街上,叫人看看她的下场。”
这话实在唬人,冯妈被吓得缩在了后边不敢冒头,兰鹊抖着身子往前冲想护住人,被那仆妇一推,就摔在了地上。李莺莺忙把求救似的目光望向陈恩,可哪里想,何止是陈恩,便是其他几人都缩了头挪着步子往外走,把她丢弃在了屋里给人出气。
这群活该剜了黄子的男人!
李莺莺生气,干脆把月琴往前一砸,自己闪身一躲,把宋希声架到前头抵挡,自己只抓着他衣服打转,实在不能被抓着,李莺莺也有脸面,被这样扒了衣服赶出去,可叫她今后怎么做人。
那两个仆妇纵使再大的胆子,可到底是宋府的仆人,即便有郑娘子的吩咐也不敢亲自上手触碰自家大爷,万一真碰着伤着了,回头大爷记恨起来,发卖了她们可怎么是好。
“你,你们真是个废物!”郑娘子越发恼怒,呵斥道:“你还敢躲?信不信回去,只要我爹一句话,就能关了你家的院,锁了你家的人,将你全家上下都发卖得出去为奴为婢,叫你不得好死。”
这番威胁,李莺莺怎么不信,可她实在不敢罢手,卖人是之后的事,若是这会儿低了头扒了衣服,整个长安的人就都知道了,她还做什么花娘,下场不一定比为奴为婢的好多少。
李莺莺拼命想着法子,宋希声这会装死闭着眼,靠他不住,自己的客人里也没有一个敢和郑家叫板的,任是李莺莺再有急智,这会也没个转圜的余地,她便只能死命拖延着时间,期望于郑娘子场面闹得这样难堪,后头的长辈知晓了肯定会出手阻拦,不会任由她在这里坏了宋希声的名声。
李莺莺便道:“大娘子亲爹是谁?我只不信这样的大老爷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处置人么,难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道理?笑话,我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你不过一个小小花娘,鸨子娘王八爹,提什么身家清白?难道他们不听我的,还会去听你的?别痴心妄想了,你以为巴上了宋郎就能一步登天,呵,像你这样卑贱的人,即便生了孩子,也是卑贱的出身。”
李莺莺估计错了,宋府竟然真的忍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