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英雄救美(1/2)
第85章英雄救美
接下来的日子,贺重玉总算知道“赶鸭子上架”是个什么感受了……
有赖皇帝洪恩浩荡,当然主要可能是因为皇帝被那数不计数的银子晃花了眼,免了贺重玉在一阶半级的官位上打转,她一跃变成朝清殿里的朱袍高官,手下把持着百工坊,是满朝赫赫威名的大财神。
关键是这个财神爷背后还有陛下为她站脚,因此就算再看不过眼的大臣遇见贺重玉也是见面三分笑,不管笑意有没有达到心底,起码保留了面上的尊重。
朝堂上的诸位大臣,要么是凭家世荫封,要么是走正统科考的路子,因为得幸陛下而获此殊荣的,贺重玉是第一个。
若说满朝文武对她毫无意见是不可能的,有些眼酸的也只敢在背地里嘀咕,“不愧是一脉相传,有样学样……”
但碍于种种原因,他们不能在明面上对贺重玉做什么,诸如排挤、打压、阳奉阴违此类他们惯常的事。
不过还有一种手段,叫“捧杀”……
与贺重玉官位等同的都已经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臣,他们处理那些如烟海浩渺的政事尚且劳心费力,何况贺重玉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百工坊如今和从前大不一样,多了许多和朝廷六部接洽的事,不少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这些事她玩转得来么……
可贺重玉不按常理出牌,她搬出了在官场上最直接、也兴许是最无用的东西——大雍律法。
于是连同她的下属官员都有样学样,朝中近日来最热行的话就是“依律法第几卷第几条……”
如此直截了当的做法,倒也不失为一种巧妙的应对。
偶尔也有一些过于复杂的事,连律法一时间都难以判别,于是贺重玉就去面见皇帝,正德殿、乾元殿、五音阁……反正最后皇帝总得见她一次。
这让他们大失所望,按他们设想的圆满结局,应该是贺重玉坚持自强不息,但最后由于实在有心无力,只能退位让贤……
她怎么还找上皇帝了?她不是应该独自苦心孤诣、竭心尽力,好给朝堂、给世人证明她的官位来得问心无愧、当之无愧么!
对此,贺重玉冷笑,我能用的助力为什么不用?难不成我看着很像个傻子?
而谈尚书简直是其中的一股清流,他每次见到贺重玉,那张老脸上都笑开了花,他甚至恨不得亲自在户部供一樽贺重玉的“神像”,只是这个想法被全体户部官员,以及贺重玉本人严词拒绝。
反正不管如何,贺重玉是彻底站稳了脚跟,而且看样子还有种在朝堂上持续扎根下去的架势。
初入洛京时的悠闲日子一去不复返,如今的贺重玉除了朝清殿的大朝会,还有正德殿的小朝会,百工坊各坊的事务最后都要凭她裁决,而且她仍然进行着对明光纸的改进。
权势、地位这些对贺重玉来说没有太大的感觉,她最深的感受是,不愧是皇家,财大气粗,她想要的材料应有尽有,想要的人手源源不断!
即使是休沐日,贺重玉依旧风雨无阻地去到百工坊,她每天都在查验明光纸的改良进度。
眼看最新改进的一批明光纸已经分拣完毕,正等待烘干,贺重玉长舒一口气——总算能和皇帝交差了!
踏出百工坊时,将将午后,秋日的阳光并不炽热,撒在身上有股柔和的暖意。贺重玉忽然来了兴致,一个人沿着街道慢慢地走,也不在意她到底走进了哪条街。
…………
承平街上,四望而去,熙熙攘攘,小贩推着做成车的货箱走来走去,货箱里最显眼的就是竹片扎成的风轮和艳丽的鸟雀尾羽做的绒花。微凉的一阵风忽地扫过,整条街上的风轮就呼啦啦地转起来,鲜艳的绒花挂在货箱的高处,在风里颤动的样子好像聚集的蝴蝶。
原本宽敞的街道都变得拥挤,偶尔驶过三两辆马车,几乎和挪动没什么区别,缓缓滚动的车轮里甚至积聚起一些枯黄的落叶,拉车的马翕动着口鼻,不耐烦地发出一声长嘶,厚实的马蹄踢踏着砖石,哒哒作响。
在一队披甲的金吾卫执槊巡过时,本就吵嚷的人群爆发出更嘈杂的哄叫,这些年轻的金吾卫们微微扬起了下巴,把胸膛挺得更高。
冯启目不斜视地走在队列里,可却忍不住瞄几眼旁边围聚的百姓,他从前走街串巷、招猫逗狗,招来的都是人人喊打、仿佛过街老鼠,哪里像现在这样,走到哪儿都迎来一片欢呼喝彩。
冯启暗想,虽然我家老头儿仕途不如意,可他儿子总算时来运转了!冯启压抑着拼命上扬的嘴角,眼神中透着一股春风得意。
一袭狂沸的啸声由远处迅速逼近,打破了承平街上的祥和,原本闲适慵懒的人群慌不择路地朝道路两边退避。近处的人们不明所以,但也挂着一副忧惧的表情急忙朝路边躲。
路就这么宽,两边挤不下这么多人,有的人绊了一跤一头摔进了路边的商铺里,当他滚进去的时候,店里所有人都齐齐注视着他。
造成这副景象的就是那匹疾驰而来的高大骏马,它这般横冲直撞的行为不是第一次了,在一路奔跑到承平街尽头时,它便调转方向,再从尽头跑回原处……
马上这个张扬肆意、仿佛盛夏日光般刺眼的郎君就更令人无法忽视,他高举右手,得意地扬鞭,鞭子劈开道道破空声。
几息之前,这条街还祥和得令人落泪,转眼间就变成了这副鸡飞狗跳的模样。
金吾卫们迅速地反应了过来,他们转身冷视那纵马而来的身影,手里的长槊握得越来越紧。
冯启此刻什么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他专注地盯着那个渐近的身影,一心预备阻拦住他。
“是容四郎啊!”他们当中有人这么念了一句。
容四郎,容家子,诚王妃的亲弟弟,诚王的亲表弟,冯启从前的荒诞和他比起来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可那又如何,我祖父是冯太师,丹如郡主还是我表姨呢!即便闹到陛地想着。
但仅仅是这一愣神,就错过了最佳时机,容霖驾着马轻轻松松便越过了金吾卫,只留给他们一起呛鼻的尘灰。
“一群傻蛋,吃灰去罢!”
容霖一甩马鞭,手臂高指天空,丢下一道轻狂的大笑。
他疾驰而过,似乎尤嫌不够过瘾,驱着马紧贴承平街的一边,手里的鞭子不断挥舞,每砸下一道鞭影。
路旁的摊贩可就遭了殃,由高处悍然落下的鞭子几乎能抽断薄薄的一层木板,那些被主人精心排列的小玩意儿,被鞭子的风势卷到空中,又纷纷下坠,纤巧的风轮遽然散落成碎竹片,抖落的绒花更有几分像起飞舞的蝴蝶。
砸烂了东西还是其次,总有避让不及的无辜百姓,也白白挨了容霖的一鞭子,身上、脸上顿时就显出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他们后知后觉才捂着伤口,迸发哀嚎——鞭子几乎甩落了他们一层皮肉,鲜血汩汩地往外涌出,像在人身上扎了一个红色的泉眼。
容霖听到耳边传来的哭喊,仿佛是听见了对他的叫好助威,于是他更跃跃欲试地擡手扬鞭。
他的算盘打得很精明,等到了承平街尽处,他调转马头再折返回去,就沿着承平街的另一边,又能再耍一遍这样的游戏!
容霖都暗自佩服起自己的眼力、手速,他鸣鸣自得,因为他的鞭子没有一回落空,要么是甩烂了什么物件,要么是抽准了哪个倒霉蛋。
他兴奋地再次举鞭,骄纵的脸上已经表现出一股迫不及待,他准备好了迎接新一轮的惨叫——
没有哭泣,没有哀嚎,除了一道破风声,什么都没有。
他居然失手了!容霖的眼中顿时凝聚起一股凶狠,他立刻扯紧了缰绳,骏马前蹄高擡,砰地坠地,发出闷沉的轰响,鬃毛和马尾猛地一绽,而后温顺地垂落。
“嘶——”贺重玉没抑制住抽气声,一股剧痛骤然在她的肩胛和手肘处爆发。
可能擦破了皮,她猜测。
“有事没有?还能站起来么?”贺重玉移开围拢身前的手臂,宽大的衣袖随之落下,仿佛掀开一卷帷幔,一个小小的身影埋在她怀里,只露着小半圆润白皙的侧颊。
贺重玉方才见街头商贩卖的小物件有趣,就停驻了片刻,没想到会遇到有人在此纵马闹事。眼见那道鞭子将要落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她来不及多想便抓住了对方的肩膀,把她带到自己怀里。
手臂圈住这个小姑娘的同时,贺重玉感受到一股猛烈的冲力,她抱着怀里的小姑娘被迫在地上滚了一圈,危机之时她连忙以手肘撑地,维持住了平稳。
贺重玉自觉神情镇定,其实在缓缓擡起头的严星斜眼中,已是惨白一片,尤其是她原本红润的唇瓣,已经没有一丝血色,额角都渗出一层细汗。
“我没事,姐姐你呢?”严星斜连忙爬了起来。
贺重玉刚站直,就感受到腰侧一股新的痛意,像无数只蚂蚁盘踞在腰上,然后齐齐张嘴咬掉一块腰上的肉……
但贺重玉还是微笑着对她说,“姐姐也没事儿。”
不过这副冷汗直流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没事,严星斜忧心忡忡地仰头看她,正好看见一滴汗珠滚落她的下巴。
金吾卫们也恰好追来,他们冷眸瞪着驾马的容霖,长槊顿地,一闪冷锐锋芒。
“容四郎君,请下马!”领头的金吾卫沉声说道。
就别请来请去了,你看他像是能听你话的人么?冯启撇嘴,他将槊尖对准了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一群人的容霖,毫不客气地开口,“姓容的,快给老子下来!”
“冯二,你转性了?穿起这身铠甲也觉得自己变成了个将军?你装什么蒜呢!”
容霖早听说冯启被他爹请旨连盘端进了金吾卫,本以为他会过得水深火热,没想到这厮反而乐在其中……看他这副凛然正气的样子,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如今的冯启已经进益了,听见容霖这番冷嘲热讽脸上的表情丝毫不乱,甚至眼中嘲意更浓。
“总比你强!”冯启举着长槊,直迫马腹。
如此便可看出容霖的这匹马被调教得很好,它察觉到了不安,止不住地踢踏着马蹄,但仍安稳地停住了身体,否则它撂开蹄子狂奔,能轻易地将背上的容霖摔落在地。
“容霖!你太放肆了!”
从对街飞奔赶来的严绍差点吓掉了一条命,他将小妹翻来覆去地打量,确认她没出什么事,只来得及对出手相救的贺重玉感激一笑,而后就冲到容霖面前,火冒三丈地质问他。
可容霖只懒散地掀起眼皮,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弧度,“这不是严四么?”他目光掠过不远处的小女孩儿,又回到了严绍身上,脸上的笑越发轻慢,“原来是你家嫡妹啊,怎么,这是又被严夫人派来给你嫡妹做小厮了?”
“你看护不周啊严四……今天回府恐怕又得挨打了罢?”
容霖幸灾乐祸地看着面色铁青的严绍,他光顾着落井下石,没注意有个黑影嗖地飞来,不偏不倚砸在他的肩上。
容霖突感肩头一痛,低眸便看见马蹄边一滩摔烂的木头碎块。
“哼!可惜没砸准!”严星斜的杏眸已经盛满了怒火。
她几乎算是在兄长手上抱着长大的,和兄长手足情深,见不得有人辱没他,当场就把手里的小水车砸了过去。如果她年纪再大点儿,手劲儿再准点儿,这个小水车砸的就不是容霖的肩膀,而是他的脑袋。
她就是为了这个木头雕的小水车,才下了马车跑来这边的小摊。原本严绍想替她买的,可严星斜提着裙子就跳了下来,“自己掏钱才有仪式感啊!”于是严绍也就好笑地看着小妹像只撒欢的小猫窜到了街对面,谁料会发生后面的变故……“贱胚子!”容霖只轻晃缰绳,马蹄轻踏,就靠近了严星斜,乌黑的影子投在她身上。
容霖想都没想就举鞭,鞭尾即将扫落,却再也没有动静。
严星斜慢慢睁开一只眼睛,从手指缝里见到一道玄色身影挡在自己身前,她惊呼一声,然后瞪大了眼睛,飞快地鼓掌。
是贺重玉!她一手握拳,将甩来的鞭尾绕在手中拽住,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拉直的鞭身,锐利如隼的目光笔直刺向容霖。
在身后的掌声中,贺重玉扯出一个冷笑,手肘往后猛地一腾,手掌同时发力,这根鞭子瞬间就来到了贺重玉手上,连带着马上的容霖被拉得往前一颠,差点坠马。
冯启惊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回过神后,即使荒诞如他都没忍住对容霖的鄙视,“你是真不要脸啊,六娘才几岁你对她甩鞭子!”他自诩严绍的好兄弟,严六娘也算是他亲妹子,因此他的声音里还有不容忽视的愤怒。
至于是严星斜先扔东西砸了容霖……冯启不管,还是那句话,六娘才几岁,姓容的皮糙肉厚挨一下怎么了?
于是在场的冯启和严绍两人,都对贺重玉生出了浓烈的感激。
晦气东西!容霖盯着贺重玉,像毒蛇森森地吐信,他脑中恶意一滚,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于是他拉紧了缰绳——
“不好!快躲开!”
严星斜早被严绍牵着走到了一边去,因此容霖面前只有贺重玉冷然地站着,和他呈对峙之态。
冯启看出了容霖的意图,他急忙大喊,而正站在容霖面前的贺重玉更是将他脸上的恶毒一览无余。她迅速侧退几步,刚好避开疾冲而去的马蹄。
“我很像白痴么?”贺重玉瞥了眼身侧的冯启,这话把冯启问住了,他脸上一懵。
怎么是个人都觉得我一定会死扛到底呢,朝堂里的老狐貍是这样,这个驱马想要撞她的家伙也是如此,他们难道没有想到,我会躲么?贺重玉不禁腹诽。
“借来一用。”贺重玉擡手夺了冯启手中的长槊,顺便把容霖那根马鞭扔给了冯启。
“喂,你要干什么!”
冯启的话音刚落,贺重玉已经扬槊横扫——
容霖转瞬就被挑落马下,身体抛成一道弧线,在路面上呲溜一阵才停住。冷锋划破了他的腰带,此刻他衣衫不整,发冠散乱,捂着下巴叫得异常凄厉,粘稠的血丝从他指缝里渗出来。
冯启后背一凉,下意识地摸住自己的下巴,到抽一口冷气。
他就这么看着贺重玉朝容霖走去,整条街上的人都在看,先前被容霖抽打的百姓都顾不得身上的伤势,眼神发亮地紧盯这一幕。
贺重玉一脚踩住容霖的胸口,还用力碾了碾,槊刃代替了她的巴掌,先往他的左脸猛拍一气,又换了个方向给他的右脸如数来了几下。
冯启惊觉,他当时挨的那通揍确实是贺重玉手下留情了,有片刻他忍不住头皮发麻、腿脚生软,但转念又想,他可是已经赔礼道歉,也该既往不咎,更何况他现在可是个正经人了!
“多谢。”
长槊递回冯启手中,他有些受宠若惊,腰板都挺得更直。
“于京都闹市纵马生乱,依法该押入京都府狱,等候发落,视其情节判罚……”贺重玉扫了眼承平街的狼藉之象,声音越发冷厉。
几个金吾卫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贸然动手,还是冯启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丝毫顾忌,直接动手将一副死鱼烂虾样的容霖拎起来,“老子亲自送你,你就感恩戴德罢!”
冯启可算找到自己的意义了,也不禁佩服先帝的高明——金吾卫里近乎半数都是高门贵族的子弟,甚至有不少人和冯启一样原先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
纨绔还得纨绔来治啊!就像他们这几个人中,只有冯启不怕容霖的家世,不仅敢跟他叫板,还敢亲自动手。
谁料容霖手脚乱蹬,竟挣脱开来,窜到一旁,指着他们一行人,“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抓我去京都府狱,也不看看府尹敢不敢收!”
“好口气!”走来一个年轻男子,他头戴白玉冠,身着紫色窄袖锦袍,腰佩赤金躞带,虽说容貌不算俊美无铸,但在这身罗衣映衬下,也显得通体气度雍容雅致。
“定王殿下!”
围观的百姓起初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人似乎身份贵重,但听见这声称谓,便恍然大悟——原来是被封为定王的皇长孙,太子的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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