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2)
一转头,管事胖乎乎的脸近在咫尺,他板着面孔道:“一大早嚷嚷什么?”
门僮满不在乎道:“刚刚有个老道士想招摇撞骗,被我赶走了。”
管事叮嘱道:“这种骗子切莫放他进来,老爷最恨骗子了。”
“是,小的明白。”
冬季的暖阳落在身上,暖洋洋的,照得人相当舒服。
人们都纷纷从家里走了出来,街巷逐渐热闹起来。
一顶不起眼的灰扑扑的软轿自皇宫侧门擡出。
轿内的人一身官袍,闭目养神。
正是刚刚下朝的苏老爷。
他脑海中回荡着朝堂之上皇上的话语,句句意味深长。
运河贪污一案牵连甚广,看样子皇上不会善罢甘休,想必又要撸一批人下来。
可以准备准备,明年让雪琅入仕了。
正沉思着,轿子猛然停了。
须臾,轿夫禀报道:“苏大人,有个人拦在了我们前面。”
苏老爷掀起轿帘,轿子前面立着一个白须老道士,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苏家妖气冲天,恐大难临头。”
苏老爷皱眉,“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何等重罪?”
老道士傲然道:“你若不信,便随我回去一瞧。”
苏老爷神情一冷,又是一个骗吃骗喝招摇撞骗的道士,每年苏府都要赶走不少这样的骗子,他可没有时间与这种骗子纠缠下去。
“走。”他忽视老道士的话,对轿夫道。
轿夫绕过老道士,继续往前走。
老道士冷冷望着轿子远去,没有追上来。
——————
苏雪琅于晌午回到苏府,飞快下马进门。
他招来下人,下人垂首听凭吩咐,只听他道:“你们去替我寻…….罢了,不必了。”
下人们莫名其妙来,莫名其妙走。
苏雪琅负手立在廊下,久久未动。
他记得凌莘曾说过———我在你家。
现在想来,他字字皆真,不曾说谎。
他口中的“在你家”必然不会那么简单,怕是不好找。
二来,此时不宜惊动他人。世上人们皆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八字箴言,一旦世人得知凌莘存在,凌莘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他回到书房,坐在案后冥思苦想。
凌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好像是,他借了一幅画的第二日……
那幅画去哪儿了……
他起身翻找起来。
架子上没有,画缸里也没有。
想来兴许画作已还给梁生,罢了,晚些时候再问问他,凌莘在这里,他一定会过来。
虽然不知何故,他心下就是这样认定的,下意识般的直觉。
——————
梁生今日来得格外早,一进门就看到苏雪琅抱着一个茶壶正研究着什么。
苏雪琅看着门外漫天霞光,道:“凌莘未过来。”
梁生道:“我知道。我想第一个看到他。”
苏雪琅皱起眉,“你莫要与他挨得太近。”
这样腻歪像什么话。
梁生固执道:“我偏要和他走得近。”
“旁人会误会。”
梁生道:“那便让他们误会,”想了想,他又道:“你不要总是针对小莘。”
苏雪琅神情变得古怪,“我何时针对他了?”
梁生自顾自劝解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好动的性子,有违你们老苏家的君子之风,但是小莘烂漫活泼,你看见他不觉得像在看弟弟一样么?他这样可怜可爱,你怎么能忍心针对他?”
苏雪琅愈听愈哭笑不得,“我几时针对他了?”
梁生替凌莘叫屈道:“你总是不给他好脸色,又不是少言寡语的人,总不搭理小莘。”
苏雪琅默然了。
他不过是,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
人常言,近乡情怯,他却是,近莘情怯。
“你看你,一提到小莘你又不说话了。”梁生叹道,余光瞥见他仍抱着茶壶不放手,思绪一时跑偏,“这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能让苏雪琅抱着研究的,必然不是凡品。
苏雪琅将茶壶放回桌上,道:“普通茶壶。”
两人都察觉气氛略僵硬,前面的话题便轻描淡写揭过去了。
“你那么认真看些什么?”梁生抓起茶壶,发问道。
“没什么。”苏雪琅不愿多谈,只道:“你上回借给我的那幅画,我可是还回去了?”
梁生“腾”地站起来,“你几时还我了?”
他现在怀疑苏雪琅想昧下他的画。
苏雪琅道:“我这里没有。”
梁生横眉竖目,“没有?绝无可能!你没有还我,你仔细想想,可是丢在哪里了?”
苏雪琅道:“我再找找。”
二人便一起找了起来。
苏雪琅在书架边转身的刹那,一卷画蓦然从书架高层坠落,滚在地上。
他伸手拾起,漫不经心展开。
画上青年眉眼灵动,笑意盈盈。
他递给梁生道:“可是这幅?”
梁生接过,仔仔细细确认一遍,放下心来,“就是这一幅。”
“还你了。”
“你赏完了?”
“尚未。”
梁生随意道:“那便先放你这里,改日我再来拿。”
“好。”苏雪琅卷起画,束之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