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船（1/2）
离船
惊愕之下,青宸很快镇定下来，回想这几日的情状。
原本浔娥还很正常，就是在听到石睿的事情后,忧思一日重过一日。莫非她觉得，就算找到证据,也不能使昼封伏法,就决定干脆继续刺杀他？！
想来想去,这是最可能的情况。
这个傻姑娘！
青宸重重一叹,奔向门口。她倚门静听片刻，外面没有异响,便轻轻打开门,投入昏暗的廊道。
之前云渊说过,昼封住在楼船顶层。浔娥也听见了,若要刺杀，定会潜到顶层去等待机会。
青宸沿廊道轻轻走到楼梯口。
忽然,楼上传来昼城主的声音,她顿住脚步。
“苏总管,我说过要竭尽全力加速回城！船怎么还是这般慢！”昼封站在一间卧房门口,怒斥一名中年男子。
男子躬身应道：“城主,已是最快速度了。从玄洲回城本要十二日,以现在的速度,九天就能赶回。如今已驶过三分之二航程，就剩三天,”他小心翼翼伸出三根手指，“三日后,定能回城。”
昼封深吸一口气，背着手t在门外廊道上转了好几圈,不耐烦地挥手：“你下去吧。”
苏总管连忙行礼退下。
楼梯传来咚咚脚步，青宸连忙回身贴紧墙壁。那名侍从匆匆下楼，并未看见她。
楼上，昼封又转了几圈，焦急地朝门里探头：“云掌门，赵长老，阿玉如何了？”
赵长老来到门口。
他忧心忡忡，摇头叹气：“还是因为失血太多，本就撑不过被刺那晚，是我们三人的真气，强行维持着他的性命。六日过去，他心肺伤口还没长好。今晚他气息几无，体温冰凉，可见已撑到极限了。”
昼封目露绝望。
“除非，”赵长老又道，“能立马用上九香回转丹，唤醒昼玉失去的意识，再辅以我等在旁护法，连续九日输送真气，激发出药力，还有一线生机。”
昼封连忙恳求：“赵长老，就剩三天。三天后就能回城拿到九香回转丹！您能否再想想办法，再帮阿玉撑三天！”
赵长老回望屋内。
昏迷不醒的昼玉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他胸前不见起伏，气息微若游丝，随时会断。
云掌门坐在榻边，正往昼玉丹田传输真气。
“唉，”赵长老转过头，对昼城主说道，“尽力吧。眼下这三日，真气传输决不能停，每人一个时辰，看能否撑到回城。一会儿云掌门结束后，就轮到我。昼城主可先回房休息片刻。”
昼封忙道：“劳烦二位为犬子操心，你们二位都没睡，我还休息什么。”
“也罢，昼城主应该也睡不着。”说着，赵长老返回屋里。
昼封依然留在门外廊道，背着手转来转去。
青宸伏在楼梯口，听到他们的对话。原来，今晚昼玉突然情况凶险，命在旦夕，云渊一直在协助施救，才没有回房。
不知浔娥躲在哪。
近日她伤势痊愈，能无碍施放蜃景法术。估计，她正利用蜃景躲在暗处，等待刺杀的机会。
蜃景能与现实天衣无缝相连，青宸就算出去找，也不一定能辨认出来。何况现在她还不方便露面，真是难办。
青宸抿住嘴唇，飞速思索着办法。
楼上灯火通明，房门大敞。云渊和赵长老都在，昼封走来走去，不时还有曦阳侍从往来添茶。
过了半晌，赵长老又出门劝道：“昼城主，提前休息方能养足精神，余下三日才最难熬，莫要先倒下了。”
昼封犹豫片刻，这才听劝回到隔壁房间。
趁四下无人，青宸轻轻走上楼梯。靠着墙壁，她正好看到昼封房间紧闭的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上廊道偶尔有曦阳侍从经过，再无其他异常。
看起来一切都很平静。
青宸蹙起眉，正因为太过平静，才让她有些忧虑。
也许从某时某处开始，她看到的就已是蜃景了。但她完全分辨不出来，也就没办法提前找到浔娥。
眼下，她只好耐心继续等待，静观其变。
不知过了多久，青宸都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忽然，她听到昼封房里隐隐传来一阵轻灵的钟声。
咚……咚……咚……
她顿起警觉，那是什么声音？！
忽然，周围又响起清脆的铃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青宸连忙四顾查看，见楼船每层的四周，都挂着许多五寸长的铜风铃，此刻正无风摇摆，不住响动。
紧接着，楼船一楼、二楼原本昏暗的廊道，骤然亮起壁灯。无数房门打开，曦阳守卫手持武器，陆续飞奔而出。
“城主摇铃示警！”“快保护城主！”
数十名曦阳守卫匆匆登上楼梯，朝顶层涌来。青宸迅速回身下楼，躲回六楼云渊的房间。她刚关好房门，就听到那些守卫经过旁边楼梯，奔向七楼。
城主卧室房门大开。昼封跨步走出，手中托着一个掌心大小的碧色玉钟。他脚步生风，带出一阵甜腻花香。
一众守卫迅速来到廊道，列队站好。
苏总管连忙迎上，忐忑问道：“城主可还安好？方才难道有贼子闯入？”
昼封沉着脸说道：“自从遇刺后，我便每夜托着警幻钟入睡，方才警幻钟响了。”
苏总管大惊：“只要方圆五丈内存在幻术，警幻钟便会鸣声示警，难道船上有人布置……”他忽然顿住，明白了城主的暗示。
上次城主遇刺，就是因为中了蜃景幻术，才不知不觉中招。难道那个蜃妖刺客又来了？！
他惊恐地左右查看，不知自己是否已经身在蜃景中。
然而，周围一切如常。
隔壁房间，赵长老疑惑地走到门口，见廊道上摆开如此大的阵仗，不免惊讶：“这是怎么了？”
屋里，云渊侧眸瞟了一眼门外，手上依然在为昼玉输送真气。
苏总管连忙上前应道：“回禀长老，船上可能出现了刺客！还请长老进屋，交给我们来处理。”
说着，他毕恭毕敬地将赵长老送回房间，关上了房门。
昼封目光如隼，凌厉环视周围。
他朗声道：“方才我已在周围布下软骨香，不出半炷香，你便会全身瘫软，无力施法。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莫要顽抗！”
话音刚落，吹进廊道的海风骤然剧烈！
楼船开始猛烈摇晃起来！
守卫们站立不稳，东倒西歪，只能慌忙扶墙站立。廊壁上的灯齐齐熄灭，周围陷入黑暗。
“糟了！”“起风了！”“保护城主！”
苏总管扶着墙，慌张令道：“快去看看外面，海上是否起了飓风！”
咚……咚……咚……
昼封掌心的玉钟震响不停。他勉强扶墙站稳，高举玉钟喊道：“都给我冷静！听到没有！这是幻术！不要慌张！”
可是，就算他明知身在蜃景中，可剧烈摇晃的船身，暗沉的廊道，都真实得天衣无缝，他根本看不出来破绽，更无从破解。
苏总管大喊：“快！保护城主！分散到城主周围，阻止任何可疑者接近城主！”
“等等！别过来！”昼封匆忙下令。
但已有七八名手持长刀的守卫，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你这傻子！幻术是假的！这些人难道就是真的吗！”昼封大骂道。
苏总管恍然懊恼。刺客故意弄灭壁灯，使周围这般昏暗，难道不会混入这些守卫中吗？他连忙又喊：“快散开！远离城主！”
然而他说得太迟了。
话音未落，一名守卫举起长刀，刺向昼封！
昼封反应迅速，托着玉钟敏捷闪开。
“那就是刺客！抓住她！”苏总管又喊。
其他守卫一拥而上，朝刺客袭来。然而廊道狭窄，楼船仍在摇晃。那刺客在黑暗掩护下左右躲避，又穿着与曦阳守卫一样的衣裳。很快，众人便打做一团，不知道谁是谁了。
昼封退至角落，紧紧握住玉钟，警觉地观察眼前一切。
他再次大喊：“都给我停下！”
守卫们这才停下动作。不少人都受伤了，大家面面相觑，凝神细看，发现对方都不是刺客！
然而廊道漆黑一片，人影幢幢，不知何时又会混入刺客。众人顿时惶惶不安。
昼封恨得牙痒，小小蜃妖竟然这般难应付！
他再次朗声说道：“那刺客弱小不堪，只会这一个招数！根本不敢现身！我们再坚持片刻，不要自乱阵脚！待她身上软骨香发作，便是手到擒来！”
正说着，船身晃动得更加剧烈起来。
众人再难站稳。
昼封护着玉钟，被晃得上下乱撞，不停与守卫们撞在一起。
眼看他又要撞上一人，对方顷刻亮出一柄短刃刺来！
昼封单手格挡，手臂被划开一道长长伤口。他挥掌一拍，那人当即被拍飞丈远，撞到墙上重重落地。昼封喝道：“抓住她！”
守卫们连忙聚拢，纷纷伸出长刀，架在刺客脖颈上。
而那刺客伏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却最终脱力倒下。
转瞬间，周围蜃景消散。
廊道壁灯刹那复明，亮光骤然刺眼，众人不禁低头闭眼。
楼船稳稳当当，根本没晃。
眼前本是曦阳守卫的刺客，忽然变成了一名用珠串束发，身着麻衣短打的小姑娘。
“呵，”昼封得意嗤笑，“我说过，你已身中软骨香，很快就会毒发，何必负隅顽抗！”他上前蹲下，捏住那姑娘的下颌，擡起她的头。
“果然是那夜的刺客！”昼封眸色狠戾，“将她拿下，严加拷问。我要知道，她是否还有同党！”
“是！”旁边两名守卫上前，一左一右拖起浑身瘫软的姑娘。
浔娥愤恨地盯着昼封：“是我学艺不精……此生不能报仇……我下辈子还会再来找你！”
“就凭你？”昼封轻蔑地上下打量她，随意挥了挥手，“拖下去。”
两名守卫拖着浔娥走过廊道。
昼封整理起衣襟，招手示意苏总管过来。
他偏头低语，声音轻快不少：“去跟云掌门t和赵长老道个歉，说抱歉惊扰了他们。再告诉他们，刺客抓到了。”
“是。”苏总管恭敬应道。
他刚转身走了两步，楼船骤然一歪，众人又被重重撞到墙上，摔得七零八落。
昼封连忙稳住身形，低头看向手中玉钟。
这一次，钟声并未响起。
不是蜃景幻术？
他正疑惑时，忽见楼梯口翩然飞出一名青衣女子。
那女子青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极美的眼睛。她趁守卫摔倒松手之际，扶起了摔在地上的刺客。
“有同党！抓住她们！”昼封怒吼。他擡手施法，楼船上所有铜风铃都在急切震响。“所有人全都出来，抓住刺客！重赏！”
守卫们连忙起身围攻过去！
昼封的声音传到隔壁房间，云渊眸色一凛。
之前外面打得砰砰乱响，他自巍然不动。
云渊猜到是浔娥，但他只担心阿尘是否也来了。不过听昼封的说辞，应该只有浔娥一个。外面廊道里布置了蜃景，房间倒没受影响。
也是，阿尘睡觉向来不认榻。已经很晚了，说不定她早就睡着，浔娥偷偷前来刺杀。那他就不管了。
直到方才，船身巨晃，案上杯盏纷纷落地，他当即稳住身形，托住昼玉，挡住他摔下榻。赵长老亦自行稳住。然后，他听到昼封喊有同党。
“赵长老，来替我。”云渊淡然说道。
“啊，好的。”赵长老连忙上前，还未等调息运气。云渊便已收手，如风一般掠身出去了。“呀！”赵长老慌得连忙出手，继续传送真气。
待云渊走入廊道，见昼封带着数十名守卫和侍从，将那两名女子围困在狭窄的楼梯拐弯处。
青宸扶着浑身瘫软的浔娥。楼上楼下，无数长刀指向她们，而她们背后是墙，已无路可逃。
云渊推开一名守卫，走上前去。
昼封见他前来，连忙赔笑道：“云掌门，刺客和同党都抓到了！”
云渊垂眸望去，与青宸四目相对。她那一身青衫，带着半遮面容的纱巾，与桂川初遇时的装束一模一样。
他刚要擡步往前，青宸却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动手。
昼封不屑嗤笑：“就凭你们这些小蜃妖，还想翻天？做梦！给我抓住她们！”
霎时间，守卫们一齐举刀攻去！
青宸眸色凌冽，单手扶住浔娥，同时单手结印。
说时迟那时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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