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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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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温无越多想,如同交接什么格外重要的任务一般,姚念芸将食盒郑重地放至他怀里。

而后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瞧着他:“刚刚听我说了那么多口味,师兄你最想先尝试哪一种?”

两人距离凑得格外近,呼吸相闻。

他都能看到她琥珀色瞳仁中,倒映着他略显错愕的神情。

离得近了,近得似乎都能从相挨的衣物布料处传来她的热度,还有独属于她的那股清甜茉莉香。

温无越顿了顿,低声道:“若是可以,我更想尝……”

他回答的声音太轻,姚念芸有些听不清楚。

她扒着他的手臂往前探:“啊?你说什么呀师兄,我没听清。”

手心处的衣物冰冰凉凉的,很舒服,驱散了身上的热意,姚念芸忍不住抓着那处衣袖磨蹭了几下。

她愣愣地盯着温无越看了许久,才好奇地问道:“师兄,你的眼尾,好红,是生病了吗?”

说罢便直接上手抚了一下。

凉凉的,还有点刺手。

温无越心神不稳,险些露出原型。

他躲开姚念芸欲继续的手,哑声道:“师妹,莫要闹了,你醉了。”

不过转瞬,她又像是忘记做了什么,并不在意温无越有没有反应。

只是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中的明璃灯,好奇地指着它问:“师兄,这盏明璃灯,是送我的礼物吗?”

望着少女殷切的眼神,温无越心神恍惚片刻,将后半句“不是”咽了下去,没有说话。

这明璃灯在栖云宗随处可见,方才他出门时,见乌云遮蔽了月光顺手拿的。

实在称不上是礼物。

姚念芸醉醺醺地抢走他手中的明璃灯,蹲在地上仔细地瞧。

灯笼不大,也就比寻常的灯笼小一些,如冰魄般的骨架蒙着一层绢纱。

融融火光从里面泄了出来,火光并不炙手。

内部是以灵力为引的灯芯,只要执灯人灵力不断,那里面的灵火便不会熄灭。

手指沿着那细长的灯笼骨架游走,姚念芸痴痴地望着他。

明璃灯火映照下,那双眸中似含着明亮水光,里面盛满了期待。

“嘿嘿,那师兄替我挂到那瓦檐下吧,燃灯助月色,嗝——也算是过了个圆满的中秋。”

她打了个嗝儿,指着身边的明璃灯。

语气十分自然地吩咐他去做事,全然不见平日里的不好意思。

燃灯这个习俗,温无越也曾听闻过。

是俗世里有关宴月节的一个习俗,也称树中秋。

无非就是在中秋时,将灯笼挂在树上,燃灯以助月色,只是此“燃”非彼“燃”。

富足之家以金玉制成数丈的杆头,上挂各式夜灯。

平民百姓则是在院中竖个寻常可得的细竹杆,上系几个纸糊灯笼,也算是图个好彩头。

他不太懂什么叫燃灯。

可现在瞧着,倒是品出了几分团圆的味道。

温无越擡眸看了一眼。

青瓦砌得严实,这明璃灯在瓦檐上根本挂不住。

“师兄,你快些,好慢啊。”

见他不动,姚念芸呆呆地朝他笑了一下,随即连声催促:“你是不是不行啊,师兄?”

温无越:……

也罢,跟醉酒的人讲不了道理。

他叹了一口气,折断一根树枝,绑在明璃灯上。

用绳索缠绕几圈后再以灵力加固,随后跳上屋檐固定好。

见温无越轻巧地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姚念芸又眼巴巴凑了上去,眼冒星星,不停地鼓掌:“师兄好厉害!你好像那个……”

“那个什么来着?”

她蹲在地上,双手托着腮帮子,眼睛滴溜溜的转。

似乎又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般,双眸忽然一亮。

下嘴唇鼓起,不断往上吹着那缕贴在额上的刘海。

全然忘记方才所说的话。

温无越哭笑不得,十分无奈看着她一个人也能玩起来的场景。

他上前去扶起姚念芸,耐心哄道:“师妹,你醉了,外面风大,先回去休息吧。”

“我没醉!”

“是是是,师妹没有醉,是师兄累了,陪师兄回去好不好?”

“不好!”

直至吹累了,她才擡头看着温无越,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啊呀,我想起来,像…像……”

满脸痴笑,额头都被拍红了,一看便是醉得不轻。

还没说完便头一歪,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他推了推姚念芸,没想到她身体软软的,被这么一推,险些往后倒。

下意识将她搂在怀中,温无越看着倚在怀中已然昏睡过去的姚念芸。

又软又暖,带着浓郁的酒香。

即便是周身被浓郁酒香包围,他也能从中嗅出她身上那一丝一缕的茉莉香。

来自蛇类本能想靠近热源的习惯,他下意识抱紧蹭了蹭。

触感绵软细腻,带着灼人的热度。

只片刻后温无越突然回过神来,迅速放开了她,表情复杂甚是怪异。

窗纱透出点点白茫,一点白光从东方蔓延。

折腾一晚,她仿佛也累了,此刻正抱着被子沉沉入睡。

一夜无眠,温无越垂眸注视床上的少女。

手上动作不停,他轻轻解开那圈绢布。

借着窗外的光,温无越看清了她手上的伤势。

一道深深的刀痕,血与肉糊在一块。

若是下手再重点,便能瞧见里面的白骨。

温无越轻轻叹气,遂划破自己的指腹,将鲜血涂抹在指关节处。

不过片刻,那伤口自发长出新肉,彻底愈合。

食盒被搁置在一旁的木桌上。

他掂起一块茉莉乌龙味道的月团,送入口中。

入口清香甘甜,掺杂着丝丝缕缕的花香,不消片刻便融成涓涓饼泥。

一次的破戒或许是例外,可接二连三的破戒,又该是什么原因?

平生二十几年,温无越头一次生出了前所未有的疑惑,比他在阅览那些晦涩的古籍时还要难懂。

所以,他究竟是为何心软破戒了?

***

一阵仙音于耳畔萦绕,昭示着剑门弟子该前往问道场,上早课了。

“唔……”

不想去上早课。

讨厌早八。

姚念芸摇了摇头,半梦半醒间,身上似有重物压着。

她迟疑睁眼,便看到嗣灵仰躺在她肚子上,寻了个好位置呼呼大睡。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莲花香气,姚念芸揉了揉太阳xue。

没想到昨晚的桂花酿后劲还挺大。

她只浅浅贪了几杯,到后面时,记忆就直接断片了。

身体还留有宿醉后的不适,姚念芸单手拨开嗣灵下榻,披上外衣后望着院内的花草发呆。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着?

她与谢师兄他们一起吃饭,然后送了凌师妹回家。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大师兄,跟他聊了几句,之后的记忆就全然模糊。

姚念芸洗漱完毕,不经意间擡眸,便看到屋檐下那只挂着的明璃灯。

白日里的明璃灯显然没有晚上的好看,那笼中燃的灵火却仍旧未熄。

她呆愣了一会儿后瞳孔震惊,断片的记忆骤然回笼。

想起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昨晚胡搅蛮缠,非要温无越给她燃灯,说什么树中秋。

还问他宴月节怎么不回家跟家人团聚。

栖云宗上下谁人不知,大师兄是个被宗主捡回来的孤儿。

她昨晚的做派,分明是往他内心最脆弱的那处地方踩。

那句“你没有爹娘是不是?”更像是她仿佛嫌踩得不够牢实,还要用水泥沥青硬生生浇盖住了的那种……

这样子做,同那个总是拿事pua他的变态师尊又有什么分别。

后期里的剧情,那个爱pua的师尊永远都在拿他是师尊,更是家人这事来打压温无越,满足他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一想到她醉后的豪言浪语居然伤害到了温柔善良的大师兄,姚念芸只想以头锤地:“罪人啊罪人,姚念芸你可真是个罪人。”

姚念芸单手握拳,哐哐砸了一下床板。

床板震出点点浮尘,就连睡着的嗣灵都被她的举动吵醒。

见它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姚念芸深吸一口气,拎着它后脖上的软肉,用虎口卡住嗣灵的上肢,一脸憔悴:

“怎么办啊墨墨,我有罪,我昨晚对大师兄口出狂言了呜呜呜……”

嗣灵打了个哈欠,难掩脸上的困顿之意:【一大早就把吾叫起来,你最好是有紧急要事需同吾说。】

“事情很大,你一定听我说。”

姚念芸有些心虚地将嗣灵放下,不敢去看它:“我,我……”

见她一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嗣灵嘴角抽搐了几下:【到底是什么事情?这般扭扭捏捏的,可不像是吾认识的你。】

“就是……”

她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嗣灵,“……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您看我还有机会弥补吗?”

听完后的嗣灵当场石化,它有些艰难地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脸:【是吾在做梦吗?一定是在做梦哈哈哈哈,吾再回去睡一觉。】

眼看嗣灵有逃避现实的倾向,姚念芸一把将它拽出来,目露凶光:“不准睡!你给我想办法!”

【喵!吾能有什么办法!】

嗣灵发出尖锐爆鸣:【人家喝醉是安静乖巧地睡觉,你喝醉酒就狂踩别人心窝子。】

【话都说出去了,吾能有什么办法!吾又不会扭转乾坤,把时光倒流!】

“呜呜呜……”

姚念芸脸色十分憔悴。

崇高的道德底线在平日里都会约束着她,不往别人的痛处去踩。

在现世时,就算是老板总是留她下来加班,她也会体谅她单亲家庭养孩子不容易。

没想到一朝喝酒断片,居然破戒了。

姚念芸双手捂着脸,忽然有些不想去问道场,她没脸见温无越。

但今日的早课是一月一次剑门长老亲自前来督促他们练习的,全员不得缺席……

要不?告个假?

虽然有可能会被卫规庭说上几个时辰,但说教这事,在现世听得多了自然也就不会往心里去,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

反应她说啥今天都不太想看到温无越。

逃避可耻,但很有效。

若是见了,说不定她都要跪在他面前忏悔自己有罪。

索性摆烂不去了。

如此想着,姚念芸便安下心来。

无视掉在榻上大呼小叫的嗣灵,她不再管这件事,准备去给院里的花苗浇点水后再回去眯一会儿。

装作无事发生的这种鸵鸟精神,一回生二回熟,多运用几次就能炉火纯青。

姚念芸提起水桶,面色十分坦然,假装淡定地给那些枯黄了的花苗浇水。

不过是去了一趟碎虚秘境,她养的花苗就差点死了。

这般想着,姚念芸不禁又多往那枯黄的花苗输了一把灵气,企图用灵力促使它复苏。

院外却传来一道她此刻极其不想听到的温柔嗓音。

“师妹怎么还不去问道场?教导长老都差我来问了。”

天呐,老天保佑,一定是她幻听了。

不然怎么会听到温无越喊她的声音。

姚念芸有些僵硬地回头,尴尬起身朝院门处看。

她的院子一向没锁,很是轻易便被来人推开。

外头已是天光大亮,宴月节过后,温度隐隐有转凉的倾向。

但栖云宗白天依旧燥热无比,连带着姚念芸都觉得她浑身燥了起来。

羞愧地躁起来了。

温无越依旧是那副温柔体贴的表情,很是关爱般看着她问:“怎么了师妹,脸这么红?”

“我,我……”

支支吾吾个半天都没说出什么话来,姚念芸望着墙角处蔫坏的花苗,忽然灵机一动。

她捂着额头,面上一副不舒服可怜巴巴的表情:“诶呀师兄,我…我头有点疼,可能是染上风寒了,今天的早课能不能不去啊。”

说着说着,便假装咳嗽了几声,捂着胸口,一脸柔弱的模样。

温无越垂眸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一贯柔和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疑惑:“真的吗?”

跟随他的视线,姚念芸看到了自己手上提着满满的一桶水,一时失语。

失策了,哪家生病的人会提着个水桶到处跑的啊!

“呃……师兄你听我狡辩,啊不是,解释,我真的病了!”

姚念芸连忙把水桶放下,往一旁踢走。

不失礼貌且尴尬地笑着:“病了就得锻炼身体对不对,我这是锻炼身体呢,你信我啊。”

“师妹是在介意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倒是没想到温无越会这么直接了当地问出这个,对她来说难以启齿的问题。“呃咳咳——”

姚念芸表情一愣,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咳嗽都不装了,下意识回答:“师兄你是怎么知……”

话还没说完,她便后悔地捂住了嘴,一脸懊恼。

这破嘴,怎么就说得那么快,不听话呢。

“没关系的师妹,我确实是无父无母,你说的倒也没错。”

温无越往前走了一步,将那株不小心被水桶压倒的花苗扶正。

而后低声说道:“所以你无需介怀,我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生气,毕竟在此之前,已经被说习惯了。”

他神情格外平静,仿佛此事与他无关,只垂眸看了眼那支断了叶芽的花苗。

姚念芸亦是顺着他的视线去看。

花苗本就稚嫩的侧芽被压断,只剩一枝光秃秃的主枝。

就算再怎么呵护,也不会恢复成原样。

一如他那不完整的人生。

姚念芸无端地感到一丝心悸,那句被说习惯了,是得心态多平和才能这般随意说出口的。

而书中只一句父亲早逝,五岁时目睹母亲被卷入妖兽之口。

短短十几个字,便冰冷且残忍地涵括他全部的童年时光。

“别难过,人各有命。”

温无越柔柔一笑,伸手拂去她脸上不知何时蓄满溢出的水光,低声哄着:

“况且我也没有很可怜,毕竟很幸运加入了栖云宗,还遇到了悉心教导我的师尊,以及诸位乖巧听话的师弟妹。”

“乖,莫要为过去的事情伤心了,不值当。”

可是,可是师兄。

你所认为的,一向为你所尊敬的师尊,背后却只想引你深陷泥潭。

你觉得可爱可亲的师弟们却满脑子置你于牢笼的想法……

若不是理智的弦绷得紧紧的,她险些就要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姚念芸紧咬下唇,垂在身侧的双手收紧,一脸不赞同。

见她还是一脸鸣不平的模样,温无越摸了摸姚念芸的头,哄人的语气越发轻柔。

直到最后,姚念芸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明是她说错了话,结果难受的却还是她,还让温无越这个当事人安慰了她半天。

有点丢人。

姚念芸吸了吸鼻子,嗡声嗡气的,小声嘀咕了几句:“师兄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

“在说什么?”

她心虚地看了眼温无越,忙在脸上堆起笑容,推着他往前走:“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快些去问道场练剑吧!莫要让教导长老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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