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2)
第86章
今日是小雪,沈良沅和陆赐也到上京有月余了。
屋外冷风刮过,屋里燃着炭火,方才有了些暖意。
沈良沅在长叹之后不再说话,陆赐揽过她的肩轻轻将人抱住拍了拍,低低道:“很快就会过去的。”
川连他们既然已经到了徐溪,如果顺利在典当行找到东西便会返程,而沈良沅在御霓裳上发现的字,若确有其事……难怪皇后会那般对待太子,也难怪朱家要在这个时候动手。
那他便更要保住陛下。
陆赐打算自己找机会去将沈良沅刚刚说的东西找出来,在此之前他同时约见了内阁的梁大人与袁大人,将钦州调兵的事暗中告知,并开门见山连陛下中蛊之事也一并说了。
早前一切都还在查探之中,他面见京中朝臣并无什么用处,因为没有可以说服他们的东西,反而会叫旁人疑心他是否趁着陛下卧床,有笼络之嫌?
但如今他说的子母蛊之事却与前些时日陛下的症状对上了,两位大臣也是在那段时日入过御书房几次的,想起陛下那时躺在御书房的榻后,还用帘幕与他们相隔,听他们说事也只是简单回应几句,声音也虚弱。
当即,两位内阁大臣便信了陆赐几分。
早前他们让夫人来试探陆赐的口风,自己按兵不动,便是想等着看陆赐的表现,毕竟如今朝中大家虽然都讳莫如深,但谁都能看出来因为陛下那道口谕朱家突然得势,太子年幼,皇后如今还得以听政,若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但陆赐是个有兵权的藩王,同样让他们忌惮,不敢主动结交。
不过现在陆赐既然站出来表明了态度,他们也愿意暂时听信他。
陆赐提醒两位大人注意这时候与朱家走得近一些人,同时也希望两位大臣将这些告知其余可信之人,朝中总不能放任朱家势力越做越大。
两位大臣点头答应下来,接着几日陆赐便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按时进宫,其余时候都闭门不出。
他选了一天夜里去到栖凤宫寻了一物,却未将它带出,而是依然原封不动的藏在了那里。
在又一日沈良沅听后问起时陆赐低声道:“那里确实藏有一个锦盒,但我没有取出来,这样在御霓裳的秘密揭露时,当着众人的面挖出那个锦盒打开,才最有说服力。”
沈良沅懂了,轻轻点头,陆赐却又问她:“如今衣裳的秘密已破,我准备着手接你出宫,绣绣的衣裳补的如何了?”
沈良沅小声道:“前几日都在研究那暗线的事,我衣裳补的不多,明日一整日用来绣好它便可以了。”
“只是……”她犹疑了一下,“皇后怕是不会轻易放我出宫吧?”
陆赐闻言给了沈良沅一个小药丸,叮嘱道:“明天晚上你将这药丸吃了,第二日装病便是,这药丸能致人脉象紊乱,但于身子没什么伤害,我会再次以你病弱为由逼皇后放人。”
“好。”沈良沅轻轻点头,将药丸收好。
然而第二天入夜,还没等她服下这粒药丸,便觉荷芳苑有些不对劲起来。
明明亥时已过,沈良沅却觉得往日沉寂的荷芳苑里好像有了些声响,她本已坐在了床上,闻声便偷偷拿起自己的荷包,轻手轻脚走到了窗边。
她小心将窗户开了一条细缝,今日的院里静谧无风,却不知为何连地灯和廊灯都未点上,荷芳苑的院里有些黑漆漆的。
但沈良沅还是隐约看到她的屋子周围多了几个值守的人,腰间配刀,是侍卫的装扮,还有人在院子里走动,像是正在安排这些侍卫的值守的地点。
她心里一惊,皇后突然给她的院里安排这些人围着,是准备软禁她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沈良沅又看了一眼外头,然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窗。
她蹲在窗边想了想,握紧手上的荷包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回到里间默默穿上了衣裳。
皇后往这处派了人来守,明日陆赐不一定能顺利见到她,若皇后以她要挟陆赐做什么,陆赐会很难办。
所以沈良沅想带上那件御霓裳偷偷离开荷芳苑。
其实之前决定留在宫中时,她心中便已经有了些准备,毕竟她留在宫中只是为了看看御霓裳上有什么秘密,并不想成为陆赐的软肋。
陆赐第一次入宫来看她那日带她去外头走了走,于是沈良沅便在那日记了一下荷芳苑的路,只要能趁着夜里溜出去,顺利的话她可以去到太后宫中。
本来若皇后没有突然派人来,她是不至于这样冒险的。
沈良沅深深吸了口气,将那件御霓裳叠进了一个包袱里,然后又将外间桌上的几块点心也包了起来,一并塞了进去,有备无患吧,这是晚上的时候自己心血来潮做的,没想到还能用上。
准备好这些,她将包袱背在了身上,因为衣裳是宽袖,她为了行动方便,她还特意像从前在理县时一样将袖子和裙子用一根绸带绑了起来,方便行动。
沈良沅静静在屋里等着,等到外头重新归于寂静,一点声音也不再有,她复又将窗户挪开细缝往外看。
除了守在屋外的,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沈良沅的这间屋子前后都有窗户,前头是院子,后头是一个小花园,两边都有侍卫守着,连小窗边也没放过。
她若是能从小花园溜走当是最好的,但后头站着两个侍卫,她的银针一次却只能对付一个人,毕竟不是什么真的武林高手。
陆赐教她这个是为了让她防身,是以只教了人身上几处最易昏阙的xue位,只道她若有一日能用上,就对着这几个xue位刺针,只要位置找准了,不管是八尺壮汉还是武林高手都会顷刻昏迷。
但陆赐还没开始教她一次同时发两根针啊……
于是沈良沅只能蹲在窗边静静等着寻找机会。
床已经被她用被子捏出一个人形,床幔也放了下来,里间还燃着的两盏烛灯有些晦暗,夜深人静,真便像她平日睡着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沈良沅在床边蹲了坐,坐了蹲,终于等到外头守着的一个人要去茅厕。
她一下便支起了上半身,贴在窗子的缝隙边听着外头两人的交谈,顺便从袖口取下了一根银针捏在手上。
待一个侍卫离开后,沈良沅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一刻也没有犹豫,手腕一动,银针便朝着剩下的那名侍卫脑后直直射过去——
黑暗中那点微不可查的银光一闪而过,飞快刺入侍卫的后脑,他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当即便身子一软,靠着一旁的廊柱缓缓滑了下来。
沈良沅立刻翻出窗户冲过去,借助廊柱的倚靠扶着人慢慢躺下,没有弄出声响。
然后她蹑手蹑脚地回身将窗户关上,一刻不敢耽搁,在夜色中跑进了小花园里,她要从小花园后的角门出去,离开荷芳苑,去往万寿宫。
然而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在跑,没过多久,身后却还是传来了脚步声,是去茅厕的侍卫回来了!
沈良沅心里咯噔一下,喘着气加快了速度。
但她到底是个弱女子,再如何也不会比真有功夫在身的侍卫更快,沈良沅只觉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可她却已经在喉间尝到了一点腥甜味,胸口都有些疼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边跑边四处张望了一下,想找个能暂时躲身的地方,突然看到了不远处一座假山旁那盏等有些眼熟,是太后曾指给她看过的那种制式。
沈良沅想到太后的话,心里一喜,又提了一口气飞快朝假山跑去。
耳边都是风声,她突然没来由地感慨了一下,若不是出身乡野,只怕现在连这点体力都没有了,这样想想,不免还要感谢自己这出身来。
而彼时的栖凤宫,太后竟也尚未入睡。
她刚刚将看过的消息烧掉,让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给她捏捏额间,闭目靠到了榻上,缓缓问道:“荷芳苑的人都安排好了么?”
“已经安排好了娘娘,都是按照您刚才吩咐的。”
“嗯,那便好,”皇后微微点头,“明日一早就让周御医来栖凤宫,告诉他怎么做。”
宫女应下,又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贴心道:“娘娘还不歇息么?已经很晚了。”
皇后闻言睁开眼,静静看着桌上点着的一盏烛灯,她微微出神片刻,而后摇了摇头:“不了,本宫今夜该去陛下寝宫瞧瞧他了。”
她刚刚烧掉的便是国舅递来的消息,告知她钦州的兵已行过徐溪,让她先行将沈良沅控制起来,再过几日便会有奏折递上京中,他们安排的戏码也就可以开场了。
所以她今夜要再去看看陛下的情况,免得到时出什么岔子。
皇后在心里细细琢磨着,然而这是外头却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接着便听门外有人道:“娘娘,高正求见!”
高正是栖凤宫的侍卫统领,刚刚便是他带人去的荷芳苑。
皇后闻言眉心一蹙,当即从榻上起身走了出去。
高正候在门外,见皇后出来了,当即跪下请罪:“娘娘恕罪,是小人安排不周,荷芳苑里宁北王妃不见了。”
“什么!?”
皇后没想到刚叫人围上,沈良沅便不见了,当即气得踢了高正一脚:“你是怎么安排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高正跪地不敢躲,连忙道:“不过小人已经派人去找,荷芳苑的每个门都有人守着,王妃定还在苑中。”
“那就快给我滚下去找!”
皇后气得太阳xue突突的跳着,这一出变故叫她没想到。
沈良沅一个弱女子天天待在屋中,怎么叫侍卫围着她的屋子守都还能叫人跑了?!
好在她在荷芳苑每个门边都安排了人,她逃得出那间屋子,却决计不可能逃出荷芳苑。
皇后抚了抚额间,缓了片刻后对身边的宫女道:“现在就去陛下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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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小高子在角房里休息,今晚又是张御医当值,给陛下诊过脉后得出结论与先前别无二致。
这寝宫里每日每日都是如此一成不变,皇后娘娘带着太子听政,也有些时日没来了,小高子不免懈怠。
正睡得香,突然便听门外有敲门声:“高公公,高公公,皇后娘娘来了!”
小高子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皇后”二字,倏地睁开眼,身子抖了两抖,赶忙从床上起身,穿起衣物就往外头跑。
寝宫里,张御医已经给皇后行了礼,小高子匆忙赶来,被皇后剜了一眼,当即战战兢兢退到一旁没敢说话。
皇后吩咐他要时刻守在这寝宫,他守了几日便惫懒糊弄,没想到今日就叫发现了。
但皇后现在无心追究这些,让在这屋里候着的人都退下后独自一人走到了龙榻前。
她第一时间掀开锦被查看陛下的指尖,见还是泛白,微微皱了下眉,抱怨了一声:“竟然还没成熟。”
放下陛下的手,皇后在床边坐下,复又一脸温情地拉上了锦被,仔细探了探陛下身上的温度后,像是叹息似的低声道:“陛下,你也莫要怪臣妾,要怪就怪这皇位太诱人,谁不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呢?”
“陛下放心,你我到底夫妻一场,再过几日,臣妾便能让你解脱了,这江山太子来坐,我们朱家定会好好辅佐的,陛下就安心去吧。”
说着皇后又露出一抹笑来,在这寂寂的寝宫里了突然轻轻哼起了小曲,靡靡幽幽,叫人听了都无端瘆得慌。
皇后待了半个时辰便回了栖凤宫,路上不忘让人送信去朱家,将陛下的情况告知,只道她这边等着国舅的信儿,便随时可以动手了。
只是沈良沅不见了这件事让皇后有些头疼,这一整个晚上栖凤宫的侍卫都未能将人找到,可明明已经里里外外的角落都找过了,连所有厢房都被打开,里头一览无余。
荷芳苑本就不大,实在是叫人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侍卫们更是连一点有人离开留下的痕迹都没发现。
皇后下令让人去太后的万寿宫探消息,然后吩咐荷芳苑的宫人和侍卫:“王妃失踪的消息都给我守口如瓶,谁透露半句就地打杀!”
“明日宁北王来了便说王妃染疫,为了宫中皇子与公主们的身子,任何人不得入内,都看严些,若他要硬闯便来报我。”
哪怕沈良沅现在一时半会找不着了,她也不可能让陆赐知道,要让他以为沈良沅还在她手上,想见她就得乖乖听话。
如今钦州的兵马上就要来,这布下的棋就等着收网,她也不是一定要与陆赐维持这点表面的和谐了。
反正他总会要被打成乱臣贼子,想要自证依然得把兵权乖乖送上,也翻不出什么花来了。
翌日,陆赐晌午进宫,一到荷芳苑的门口便叫一位以布巾掩口鼻的宫女将他拦住,他心里当即一凛,沉声道:“让开,我要去见王妃。”
宫女战战兢兢:“王爷,王妃她不知为何染了时疫,周御医已经在诊治了,但这病疫最易传染,宫里年幼的皇子和公主多,还请王爷体谅,如今皇后娘娘说谁都不能入荷芳苑了。”
陆赐闻言脸色便是一冷,前两日他见到沈良沅还好好的,今日就染了病疫?皇后这是在糊弄鬼呢!
不过是按耐不住,终于要对沈良沅动手了!
陆赐不理会宫女,寒着一张脸便要硬闯,候在两边的侍卫当即对他拔了刀。
入宫不能佩刀,但宫中带刀侍卫可以,陆赐赤手空拳却丝毫不虚,当即便与几个侍卫缠斗起来。
以他的武艺,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今天必须要见到沈良沅将人带走!
侍卫确实一时拿不下他,却也拖着他在门口不让他进荷芳苑,陆赐不想久拖,当即眼里划过一抹厉色,不准备再手下留情。
他闪过迎面刺来的一剑,头微微一偏,刚准备出拳,余光却瞥见远远的一处拐角旁有人影一闪而过。
陆赐目力极好,觉得那人有些面熟,想到她刚刚做的手势,心里突然冒出了点诧异来。
他出拳的力道不动声色地卸了两成,让那侍卫免了一顿血光之灾,恰好这时有宫人高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陆赐便顺势停了手,面色冷沉地看向皇后。
未等皇后说话,他先开口发难:“皇后这是何意?身为一国之母,当初说的话也要出尔反尔了?”
皇后叹了口气,镇定道:“阿赐误会本宫了,本宫如此也是为了你好。”
她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在陆赐面前站定,若有所指地看着他:
“你也知皇室子嗣不旺,皇子公主们身份尊贵,其中有几位都尚还年幼,太子便是,这病疫传染,若本宫贸然让你进去了,你可就不能出来了,不然若传到着宫中让哪位皇子公主病了,王妃便是罪魁祸首,便是连你也担不起啊。”
陆赐闻言薄唇抿紧,死死盯着皇后没有接她这话。
皇后也不急,便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等着,不疾不徐道:“本宫自是知道你与王妃伉俪情深,那你便更该为她想想,难道王爷不想保全她么?”
片刻后,陆赐突然嗤笑一声:“原来皇后是在这等着我呢。”
“我自然是要保全她,但我也建议皇后再琢磨琢磨如今的局势,是否就真如皇后所想了?”陆赐一拂袖,“我的王妃在宫中莫名染了病疫,陆家一门为大庸出生入死几代人,皇后此举可真是要寒了将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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