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2/2）

文照笑了笑，“老师若是觉得可以，自然可以一试。”

陆陵叹了口气，他当然也知道，南阳周氏在朝中树大根深，周梧的身份又过于特殊，若真一意要取周梧的性命，难保今文经学派不会狗急跳墙，到时候大家都落不着好。

陆陵摇头道：“有周淮、周梧这般虫豸匿于朝中，又怎么才能治理好这大宁天下呢？”

文照淡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刻骨之毒亦只能缓缓祛除，老师不必急于一时。先将周梧扳倒，给今文经学派一个教训，让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咱们再从凉州入手，徐徐治之。”

陆陵擡头看向文照，目光柔和而欣慰，“幸而朝中有你，长明。先前你同我提起，日后要去治理凉州，我虽赞成，心中其实也曾暗自揣测或许你做不到，可是长明，你终究还是做到了，你总能出乎我的意料。”

文照端茶微笑，“学生这一路走来，自己也想不到，竟然完成了那么多出人意料的事。”

陆陵颔首，他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终于泛起一丝笑意，“说起来你也快到弱冠之年了，又即将远赴凉州，此一去三年五载，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在你临行之前，为师必得帮你办成一件大事。”

文照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午间家中婢子跟自己说的那句玩笑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生出些不详的预感。她张口欲言，门外童子却在此时前来通报，“陆公，大鸿胪何公携家眷前来拜访。”

“立即请他们过来。”陆陵说罢，扭头笑呵呵地看着文照，“我还请了怀仁一同前来与你我共进晚膳，怀仁与你数月不见，他亦是时时记挂你啊。”

话已至此，文照也只能干笑两声说一些“我也很惦记何公”之类的场面话，然后起身拢袖，老老实实地恭候何朔。

何朔很快就在童子的引路下到来，文照在看见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女孩儿时，便知预感成真，心脏顿时用力下坠，暗中大叫不好。

何姣姣乖巧向陆陵及文照行礼，“见过陆公，见过……文都尉。”

文照立即躬身拱手回礼，此刻她心乱如麻、思绪繁乱，自然也没注意到何姣姣投向自己的那复杂的一眼。

何朔和文照也算是老熟人了，并不拘束多礼，他笑呵呵地捋着胡子上下打量文照，越看越满意，连连点头，“长明初来洛京见我时，尚只是个朴素的边境士子，如今再一看，竟已有名士之仪、大将之风。”

陆陵也大笑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长明是谁的弟子！”

两个老头儿大笑着落座，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天来，文照几度悄悄看向何姣姣，有意同她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连怎么开口也不知道。何姣姣始终垂头坐着，侧脸光洁柔和，姿态优雅娴静，仿佛古画中最标致的仕女。

而另一头，两个老头儿的话题终于还是绕到了儿女婚事上。

陆陵率先开口引入话题：“说起来，你家姣姣也到了及笈之年了吧？”

何朔道：“正是，上个月刚举行过笈礼。”

陆陵问：“可曾许配人家？”

何朔笑道：“尚未，她阿母眼光高，怎么都挑不好。”

陆陵大笑起身，一把将文照也薅了起来，用力拍着已经汗流浃背的文照的肩膀，“那你看我这徒儿如何？与你家姣姣可还相配？”

何朔欣喜道：“若能得长明为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陆陵笑着扭头看向文照，“长明，你意下如何？”

两个老头儿能当着文照和何姣姣的面提起此事，必然是早已私下商议过，两方都彼此满意的，如今当面提起，不过是走个过场，并非真的在询问文照的意思。

毕竟文照与何朔同为古文经学派的首脑人物，文照本人又年轻有为、前途广大，陆陵与何朔又是多年好友，她若能和何姣姣成亲，对她自己、对何家，乃至整个古文经学派都是好事。正如何朔所言“再好不过了”。

可是，偏偏她们不能成亲。

文照用力闭了闭眼，正要出言婉拒这门亲事，何姣姣却率先开口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她蓦然擡头，朗声道：“我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