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2)
第六十二章
陆陵端茶送客后许久,陈近才神情恍惚地走出太尉府。
随行送他到门口的几个小童将他送来的礼物一一原样奉还,躬身道:“我们陆公说无功不受禄,一应礼品还请大将军收回。”小童言行甚是恭敬客气,可陈近不知怎的,却在这恭敬中看出几分隐隐的高傲。
他觉得自己恍惚好似听见了那小童在心中嘲笑自己——“什么东西,一个拽着裙带子上天的屠户,也敢登我太尉府的大门?”
可当陈近用力摇摇头再一看,那小童笑意客套而疏远,嘴唇始终紧闭,分明什么都没说出口过。
他低下头,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怨气与怒火,鼻孔粗重地喘息着。他的随侍见状不对,连忙摆了摆手,随陈近而来的几个人立即接过了童子手中的礼物,簇拥着陈近匆忙离去了。
夜深人静时,广袤而空旷的长街上只咯吱咯吱行驶着大将军府的一辆马车。几个随从围绕拱卫在马车四周,而车中的陈近始终一言不发。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大将军此番登门必然是触了霉头、吃了瓜落的,几个随从彼此面面相觑,你推推我、我搡搡你,任谁都不愿在此时去触陈近的霉头。
最终,一个平时最得陈近的宠信的随从硬是被推了出来,他凑到车窗边,犹犹豫豫地问:“大将军,陆太尉他……可是不愿带咱们一道?”
车厢内仍旧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就在众人以为陈近不愿说话时,里面终于传来他失落而自嘲的声音,“这还用问么?人家陆太尉是什么身份?江东世家出身,如今又得陛下亲自征辟,位列三公,我陈近在他面前又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痴心妄想他能举荐我……真是,自取其辱。”
随从一听忙宽慰道:“大将军切莫气馁,陆陵看不出大将军的才干,那是他自己有眼无珠,同大将军有什么干系?古文经学派容不下咱们,咱们还可以去找周司徒,再不济,还有虞常侍……洛京这般大,总有人能欣赏大将军的!”
陈近长叹一声,疲惫地摇了摇头,“陆太尉素有公正刚直之名,据闻他的亲传弟子文照曾是织席贩履之徒,出身更为贫寒,也未见他有丝毫嫌弃……若是连他都瞧不上我,这满洛京城,就再无人愿为我举荐了。”
马车外一时沉默,饶是随从们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宽慰自家大将军了。
陈近独坐在昏暗的车厢中,看着眼前那一点烛火摇摇晃晃,将熄未熄,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楚,他苦涩地想:难道我这大将军,注定只能徒有虚名吗……
“自然不是!”
两日后,南阳周氏府邸,宴客厅内,周梧笑容款款地亲自为陈近奉上一盏香茗,“大将军请用。”
陈近受宠若惊地接过茶盏,小心翼翼地闻了口茶香,只觉此茶如桂馥兰香,闻一闻便沁人心脾。再擡眼一看此间厅堂雅致素净、装点得恰到好处的布置,心中更是大为感慨到底是四世三公的公卿世家,比自己家里那等金碧辉煌、珠围翠绕的装潢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他尝了一口茶水,细细感受了一会儿那茶香弥漫口腔的滋味儿,又搓了搓手,道:“周太常家中的茶自是极好的,怕是连宫里的都比不上呢。”
周梧是什么人,出身极贵之家,自幼见惯趋炎附势之徒,自然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顶着大将军身份的屠户,此刻是多么的紧张和讨好。他心中轻蔑一笑,面上笑意却仍旧不减,仿佛十分亲切与真诚,“金山时雨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大将军是何等贵重之人,什么东西是您没见过的?如今这般说来,无非是给在下一点薄面罢了。”
南阳周氏的长公子如此奉承自己,陈近既是得意又是忐忑,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又总不能说什么金山银山的的自己确实没喝过,于是只是悻悻一笑,又悄悄搓了搓手。
周梧一撩袍角,施施然在主位坐下,幽幽叹道:“大将军体察我等下官,总愿意施舍一点脸面,也周全周全我们,可有的人,倚老卖老,仗着如今陡登高位,便全然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了。”他微微笑起来,转向陈近亲切地问道:“大将军,你说是不是?”
陈近蓦地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说的不会是陆太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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