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2/2）

如此一来，千彦和甘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件事里完美隐身。

他们既达成了目的，也摆脱了下手的嫌疑。

顾屹冷下脸。

这样思虑缜密，甘扶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甘欣看着四处被魔气包裹的残垣断瓦，心中一片茫然。

她不是怕面对困难，也不想自欺欺人地期许这依旧处于幻境之中。

可是巨大的打击袭来的瞬间，人就是会不自觉陷入恍惚的。

直到她在一处废墟中，看到了一个摇摇晃晃支撑着碎瓦站起来的人。

“司徒？”甘欣花了些力气，才看清楚那人身份，然后毫不犹豫地奔向前去扶住他，“你还好吗？炎剑宗的其他人呢？”司徒夜似乎神智还不清醒，见甘欣向他走来，第一反应竟是摆出防御的姿态，过了会儿才在甘欣的呼唤声中放松下来。

从前特别注意自己仪态的炎剑宗小公子，此刻满面尘污，衣袖残破，却顾不得整理，闻言神色悲怆：“我在与魔修的交手中受伤，师弟们为了救我冲上前去……而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并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何方。”

他布满伤痕的手紧紧攥着袖口，言语间又有腥红沿着指尖落下。

司徒夜深呼吸几下冷静下来，才上下打量甘欣：“你们才出来吗？”

甘欣回头看了眼山庄众人：“是，我们多耽搁了会儿，还是因为秘境就要崩塌了才不得不击穿它脱身。”

“太好了。”司徒夜抓住甘欣的手，招呼她身后众人，“我们去别的地方再细说，这里已经彻底沦入魔族的掌控，不安全。”

“等等。”雁徊喊住他，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就不怕我们这么晚回来……有什么猫腻？”

他这担忧十分合理。

仙山书院被魔族入侵，弟子与长老们的伤亡尚且不明。而驭兽山庄的弟子们却因莫名被秘境困住，出来的时间晚于其他门派一步，恰巧躲开了魔族的第一波攻势。

他们的完好无损，在其他猛不防受袭的门派看来，也许会是最大的疑点。

所以雁徊担心驭兽山庄的前方不光要应对伏于暗处的魔修，还会因为仙门正道的猜忌，陷入难以自证的困境。

这不怪雁徊杞人忧天。

恢复了上一世记忆的他如今看其他修士的时候，管他正道魔道，清一色都对他们抱有敌意。

不仅仅是雁徊，每一个经历秘境往事的驭兽山庄子弟，此刻心中都怀揣着同样的想法。

毕竟他们从前落得那样的结局，名义上与他们站在一边的仙门世家可没往里头少添贡献。

若是那样，他们还不如在腹背受敌之前，先一步将自己封闭起来，至少能在最大的范围内保障驭兽山庄的利益。

可是听了他的话，司徒夜却突然跳了起来：“你是不是有病？”

雁徊：“……？”

“你知道那些魔修有多可怕吗？他们根本没有什么痛觉，与我们交战的时候只起攻势，不做防御，横冲直撞而来。只要不死在前进的路上，但凡去到修士身边，就能吸食他们体内的灵力修复伤口，短暂地获取强大力量，然后继续攻击其他修士。”

司徒夜从前不是没有听说过魔修这套修行的邪术，可当他亲眼见到这过程的时候，还是觉得书上有关“吸食灵力”三两行描述实在是太过轻飘飘了。

他们哪里只是吸食修士的灵力。

一旦近了修士的身，魔修是不会懂得适可而止的。他们会将这个人全部的灵力、血气以及精神全都抽取干净。等他们餍足地起身离去，留在地上的，只有一具几乎不成人形的干尸。

那些鲜活的、在学堂里与他或是谈过天论过道，或是发生过口角冲突的各家弟子，就这样溘然长逝，死前甚至来不及留下一字半句的遗言。

司徒夜心想，为什么那些魔修不按照常理，将修士们控制起来利用他们操纵五行星源，待日后再吸取他们的灵力呢？

这样虽然于未被囚禁的修士来说情况更加棘手了些，可至少这些他昔日的同窗还能有几分活下去的可能。

很快司徒夜就明白了他们为何如此作为。侵入和光书院的魔修根本不屑于操控那么一两个弟子，他们就像是落入米缸的老鼠，身边全是充沛的、近乎取之不竭的灵力，怎么留存两分用于未来使用是之后的事了，当下先满足口腹之欲对他们而言才是最紧要的。

等吃完境界低一些的修士们，趁着五行星源反应不及，用暴涨的灵力去捕捉山庄内修为高深的长老们，岂不是更加容易？

他们要的就是一网打尽。

“那些畜生……连自己曾经做过人恐怕也不记得了，但凡心里面还有良知的修士，怎么可能与他们为伍？”司徒夜说，“我们这时候不想着一致对外，互相猜忌搞内讧做什么？”

“你们晚来一步，留有战力助大家一臂之力，我们高兴都来不及，谁会猜想你们是不是和魔修有什么勾结。”

虽然自己人被司徒夜毫不留情地骂了，但是甘欣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触动。

司徒夜还是那个开口就让人头顶蹿三丈火气的司徒夜，可他好像聪明了些。

曾几何时，她缺的正是这负气仗义的一声呵骂。

可普天之下，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开这个口。

如今终于让她等到了。

但这会不会只是司徒夜一人的想法？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应该按司徒夜所说，先离开这里，寻个安静的地方修整片刻再说。

甘欣对雁徊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