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2/2）

可无论是哪个结果，似乎都是甘欣不想要的。

顾屹回望进甘欣的剪水双瞳，为她轻轻擦去眼尾几欲夺眶而出的晶莹：“你不是她，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我知道。”甘欣蹭了蹭他的手，“只是我有些害怕……害怕她错误的决定，会让无辜之人为此付出代价。”

“不会的。”顾屹在甘欣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无论她到底做了什么，在当下都是最正确的决定。”

这一句话落，宛若在甘欣脑海中敲响一阵悠长浑厚的钟声，她晃神片刻，视线重新聚焦后，却发现身前的顾屹消失不见了。

可是甘欣并没有感到惊慌，因为她周围忽然出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是过去她在前山见过的一些外门弟子，其中一个人身边，还卧着威风凛凛、毛发蓬松的虞厉。

甘欣走到他身边，摸了摸老虎脑袋。

可虞厉并不像从前那样对她感到亲昵，金黄色的虎眸亮了亮，似乎对甘欣的触碰感到惊喜，还想与她再靠近一些，却碍于她的身份强压下心中冲动，慢步退回到自己主人身后。

“少庄主为我们已经做得更多了，那本该是庄主的责任，可他一心寻仙问道，从不理会庄中事物，他的意见与看法，少庄主根本不用放在心上……我们也不会听他的！”

“父亲如何，是他自己的事，我没有权利干涉，也不好指责。”甘欣听到自己开口说道，“但我也不是为了他。”

后半句她的声音很轻，可是身边围着的灵兽和弟子，却都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词。

“为了我们的话，就更不必纠结了。”后排一个女弟子道，“我们愿意同少庄主一起将千彦救出来。”

“我才不要他来救。”地上一只黑色的蜥蜴甩了下粗壮强劲的尾巴，“它长得再凶猛高大，也就是只虫子……我才不要我口粮的同类来救我，丢死人了。”

“是的，我也不要他救，不管是表界还是里界，都没有以命换命的道理。”

“倘若我们什么都不做，缩在檀山一角偷生惜死，我这辈子都睡不了安稳觉的。”

“少庄主就当是为了我们，去救救他吧。我们厉害着呢，大家齐心协力，害怕不能救下千彦，再全须全尾地回来？”

“这些日子我们都可努力修炼了，少庄主和千彦不知道，但我们互相都能作证的，一定会叫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们看到我们的厉害，到时候跪地求饶！”

“是啊少庄主，没什么好犹豫的，咱们一起出发吧。”

……

他们七嘴八舌，言之凿凿。可甘欣却知道大家未必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想来安慰她，推着她做出决定。

她十分感动，却只是笑着，并没说任何话。

她轻飘飘的振袖，随时可能让眼前这些鲜活又善良的生命从此流落在外，再无回到檀山的机会。

这决定太沉重了，甘欣舍不得。

甘欣藏在裙侧的手，忽然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道。

我现在究竟是谁？

她问自己，是深受大家信赖的少庄主，还是那个被所有人保护起来、一无所知的大小姐？

她要不要替那个少庄主，找一条在这两个选择之外的道路？

另一条，他们尚未想过，但或许能保下所有人的道路。

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我明白了。”甘欣忽然开口，展露出一个让所有人安心的笑来，“我知道魔王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什么？”弟子们和灵兽面面相觑，不明甘欣所言。

甘欣道：“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晨起，我会将我的打算与你们细说。”

弟子们以为甘欣下定了决心，接下来他们即将迎来一场恶战，便按照甘欣所说，回去养精蓄锐，以应对即将踏入的险境。

可是第二天，他们如约来到晨会大殿时，却发现台上空无一人。

“守好山庄。”

甘欣只留下了一只金蝶寄语，而她本人，全无踪迹。

“她走了。我就知道，少庄主又骗了我们！”

“不行，不能让少庄主自己去救千彦，这太危险了，我们得去找她。”

“金蝶上少庄主的灵力充沛，她还没走远，现在追上去肯定还来得及。”

可是，大家并没能离开檀山地界。

他们下山的道路，被一个霸道的阵法，不容置疑地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