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1/2）

九十三

等千彦离去了好一会儿,甘欣仍然停留在原地，用脚尖磨蹭着岸边一块青苔石，想着什么心事。

可那石头湿滑,借不了多少力,甘欣又走着神,一不小心身体就往后歪了一下,靠到顾屹身上。

“没关系的。”顾屹接住她，说，“此间叶恒七八岁被制成活尸,可我们熟悉的叶恒在更小的时候就已经在檀山安了家。听闻那三鬼堂的堂主很多年前便瘫痪在床,是个被底下弟子架空了的虚壳子，他操纵不了叶恒，你的师兄师姐也就不会命丧于此。”

顾屹方才一直没说话，就是在心里组织着这些语言。

甘欣最害怕的就是一切重蹈覆辙，可在他们身处的这条时间线上,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被扭转去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人得知,可是未知于他们而言，本身就是最幸运的事。

“我知道。”甘欣对顾屹展开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我只是在思考,这一切是谁在推波助澜。”

顾屹点了点头：“所以你方才在千彦走前问他,知不知道随春生此人。”

时空的逆转与随春生撇不开关系，将他当做是幕后拨弄风云之人，是个十分顺理成章的猜测。

当时千彦疑惑地看了眼甘欣：“驭兽山庄的开山始祖,我怎会不知。不过，姑娘为何问起我们的祖师爷？”

“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个阵修，春生君在阵法上的造诣举世无双,难得有幸遇到了驭兽山庄的弟子，我便想借此机会问下他的踪迹，期待能得到春生君的指教。作为报答，我也许可以帮着你们一同修复护山大阵。”

千彦疑惑的眼神，在听完甘欣的话语后，变成了一种警觉。

“你想见春生君？”

甘欣愣了下，道：“抱歉，我自幼就跟着兽王，不曾在外界走动，对修真界的事情不太了解。我不能见春生君吗？还是说，你们有什么特别的规矩……比如必须做成什么事，才能获得见他老人家的机会这样。”

“祖师爷百年前就仙去了。”千彦恍然，用复杂的神情瞥了眼顾屹后，耐心地解释，“虽不知缘故，但不少人亲眼见他化作风雨解于天地间，连衣冠冢也不愿留下，这是檀山人尽皆知的事。姑娘若是想得他亲自教授阵法，恐怕此生无缘了。”

“而且……不知姑娘是否听岔了什么，我们檀山的护山大阵只是缩小了作用的范畴，阵本身并无任何问题，没有需要被修复的地方。”

甘欣了然，表面上却装作遗憾的模样叹了口气，又不死心道：“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春生君那般厉害的阵修，怎会如此轻易地辞世。他会不会躲去什么地方过逍遥日子，没同你们说罢了？”

她忽闪着那双灵动的眼睛，像极了一个痴迷修炼，不通人情世故的修士，端着脱俗的好学心态，问出最天真又残忍的问题。

“逍遥日子？这世间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容得下逍遥二字。”千彦忍不住冷笑一声，随后又对甘欣抱歉地点头，“失礼了。若是有可能，我比姑娘更希望前辈仍在人间。”

“……”

“倘若他还在，绝不可能放任驭兽山庄被欺压至此。”

*

“我相信千彦的话，师父应当和在我们那个时空里一样，很早就仙逝了。”

很显然这里的“甘欣”没有她那般好运，能借着一卷画轴和随春生打上照面。否则作为她至亲的灵兽，千彦不会全无所知。

灵兽甚少说谎，千彦的品性甘欣又绝对信得过。可他方才一席话，真正让甘欣确认此处确实没有随春生踪迹的，反而是最后一句揣测。

但凡随春生能有机会聚出一丝神魂来，也会帮着檀山反击一二。

甘欣说不上自己有多么了解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师父，却无端相信着这一点。

“那这个禁阵，是怎么被启动的呢？”

“那也不是非得他本人才能将阵法开启的。”

“但如此复杂又庞大的阵法，除了师父这样境界的阵修，我想不明白还有谁能顺利将它启动。”

“所以开启得不顺利啊。”

顾屹轻飘飘的一句总结，却将甘欣说怔然，小鹿般的眼睛瞪得如铜铃大小。

“是啊。”她喃喃道，“这个阵法开启得……并不顺利。”

以至于时光回溯到了从前，那本该在一切起着核心作用的禁阵，却只剩半幅残缺的骨架。

好在作为阵的主人，随春生的残影被阵法的作用唤醒。他用尽手段出现在甘欣身边，蛰伏多年，然后将她一手带起，又指引着她来修补大阵。

她是被精心策划好的一环。

用以拯救她挚爱之人的性命。

“怎么又不说话。”

甘欣擡眸，深深地看着顾屹。

顾屹究竟是什么时候猜出这一切的？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在想，”甘欣说，“这里的我……在发现千彦的作为，并且想明白自己的处境以后，到底会怎么做。”

是如千彦预料，审时度势后利落地弃了他，把他牺牲自己造就的价值发挥到极致。

还是抛下她的身份与职责，全凭一腔怒火莽撞行事，义无反顾地将千彦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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