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堂上花（2/2）
若是见不到他，她是不是能够好得快一些？
如果......
闻承霁大脑混乱的思考着，越想反倒越清醒，睡不着觉。
他有些痛苦的抓了抓头皮，刚想要准备起身，将床头的灯盏点亮，便听到门口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音。
他愣了一瞬，动作稍稍僵住，保持原本的姿势，不再变动。
季棠是不会在这个时间来寻他的——她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已经睡下。而且他在她门上设了术法，以灵识去感应，也没有什么生出变动的迹象。
是小贼吗？还是......
房门被极轻的力道推开，发出吱呀的轻响。
门外有月亮的光色，闻承霁便清晰的看到......少女披散着长发，身形纤瘦，只穿了素白色的中衣，十分轻巧的挤身进来。
他愣了一瞬，大脑生出片刻的空白。
而便是这片刻空白的缝隙，她便已经走到了他的床边。
静立的片刻。
然后慢吞吞的掀开他的被褥，爬上他的床榻。
闻承霁：“......”
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感受到她带着满身的冷意钻进他的被褥，在他身侧蜷缩成一小团。
她向来纤瘦，这些时日更是削减，此刻即便缩在他旁边，也没什么重量，轻飘飘纸做的一般，仿佛风一吹便会被卷走。
闻承霁微微侧首去看她，片刻后，还是轻声唤道：“季棠。”
刚刚在他身边蜷缩好的少女敏锐的睁开眼睛，漆黑的夜色中仿佛两团幽深漩涡。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把被子往她身上裹了裹，侧身向里，想要给她让出更多一些的空间。
却蓦的感受到黑暗中少女伸出手，贴触到他的脸颊。
她的手冰凉，触之在肌肤上生寒，激起一层颤栗。
闻承霁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僵住。
他愣愣的望着她，感觉那个蜷缩在自己身侧的少女身体倾凑过来，沾浮在衣衫表面的凉意与凉意之下身体的温度，都在这一瞬交叠着传递过来。
唇齿之间的温热触感，仿佛烟火一般炸开，点燃他的神经。
闻承霁感觉自己似乎是在黑暗中僵愣了那么几息，直到她的手臂环绕上自己脖颈，才迷迷糊糊的回吻过去。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与他们在月夜下花田中所尝试的那些吻全然不同，不是如风般一触即散的，也不是晴朗开阔，让人心生愉悦的。
是......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一触便点燃肌肤，好像将什么最原始，最直白的事物牵引出来。
他想......
他不想离开她身边。
他不想从她面前消失。
但他又想她开心，不想她难过。
思绪如同混乱的流水，交织冲撞在一起。大脑一片嗡鸣，黑暗的空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季棠。”他抱着她，低低的唤她的名字，“阿棠。”
“闻承霁。”怀中的少女声音很轻的回应他。
他们离得很近，额头贴触着额头，呼吸也相互交融。她的手慢慢摩挲着他的后颈，嘴唇开合，像是在吹气。
“你要和我，做-吗？”
落在他耳侧，却像是掀了个浪，直将他整个人兜头浇透。
闻承霁瞬间清醒过来。
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停顿了半晌，才慢慢的擡手，捉住在他后颈有意识点火作乱的手。
将它慢慢的拉开。
他从床榻上起身：“......你今夜来找我，便是因为这个？”
季棠似乎对于他突然抽离的动作感到些许的意外。
她也从被褥中爬出来，黑暗中茫然的望向他，慢吞吞的点头：“是。”
她从不吝于给出直白的答案，只不过有的时候这些直白实在不如人意。
闻承霁听见自己声音有些不稳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离开。”季棠实话实说。
闻承霁感觉自己大脑再度发出一阵嗡响。
他隐约察觉到什么，却又感觉大脑一片混沌，什么也抓不住。
只能起身下床，先将床头的灯盏点亮。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的整个房间，也照亮那个跪坐在床榻上的少女。
她的面容晕着些激烈过后的潮红，头发也乱糟糟的，往不同的方向翘。
领口敞开了大半，露出纤瘦的颈线，和一片肌肤的莹白。衣服也皱巴巴的，即便神色平静无波澜，也只一眼便让人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
“我......，你......”
闻承霁感觉脑子断了线一般，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捂着额头，强迫让自己不去回想方才看到的那一幅画面。
“你等我一下。”他说，“我出去......一会儿回来。”
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迈步，便被身后的人拽住衣角。
闻承霁只能回头，对上那双幽黑清亮的眼。
“为什么？”这次是她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拒绝我，为什么要走。”她近乎冷静而清晰的阐述道。
“......”
闻承霁只能坐回床边。
他看着面前这个对着自己发出质问的少女，慢慢伸出手，将她的衣领整好。
然后深吸几口气，清理掉自己方才所有的杂思。
“你说，你不想我离开，所以才来找我。”他看着她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季棠清楚的点头，“我在跟你交换筹码。”
“什么筹码？”
“你继续留在我身边，我跟你......”
“季棠！”闻承霁只听了一半，便不可置信的打断她，“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你把我当成你师兄......你把我当成他的替代品了吗？”
“没有。”
季棠冷静道：“我分得很清楚，你是你，师兄是师兄，就算你们是同一个人，对我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闻承霁感觉自己气得发昏，一口气差点没抽上来：“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就是想让你继续留在我身边。”
“我留在你身边，绝不是因为指望同你做那些事情。我若是真的跟你做那些事情，也同什么筹码，交换都无关。”闻承霁咬牙切齿道，“是因为喜欢！”
“我知道啊。”季棠小声道。
她有些不明白闻承霁为什么突然反应这么激烈：“可我就是喜欢你的呀，所以才会想你留在我身边。”
“......”
闻承霁感觉自己好像被她扎了一针，原本快要爆炸的情绪一下子漏了气儿。
但是仍旧没有办法露出什么好脸色来。
“这不一样。”他别过头，没好气道，“因果反了。”
“所以......”空气静默了片刻，闻承霁听见季棠小心翼翼的问他，“你要走了？”
这个问题让闻承霁愣了一瞬。
他隐约感觉自己好像抓到那一瞬间从混乱中丢失的线头。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离开？”
他迅速的回忆了一下近日所发生的事情，似乎在今天之前，季棠的状态都十分的正常，甚至今天白日里一整天都很正常。
不......其实还是有些问题的。
“是因为，今日我去见了黎风，所以你觉得，我很快就会回去明剑宗了......是吗？”
“......”
季棠没有回答。
但她的沉默很好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闻承霁也终于厘清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他第一次从心底生出这种哭笑不得的复杂情绪：“我没有要走。”
“我不会走的。”他轻轻捉住她的手，“除非你推开我，明确的告诉我不想看见我。”
季棠眉头微微蹙起，露出思索的神色。
闻承霁心底生出一种微妙的不安。
果然，片刻后，听见她出声：“那你跟我一起睡。”
“不行。”闻承霁想也不想便拒绝。
“为什么？”季棠不解的询问。
还能是因为什么......闻承霁感觉自己被看得头皮发麻。
他现在能够把自己拔出来，挣出些许理智，可没办法保证接下来的每一次都能。
这种事情，大罗神仙来了也难吧！
“不为什么......”闻承霁硬着头皮道，“总归，你就是怕我趁你不知道的时候跑了。这事情很好解决，我只要一直出现在你面前就好了......没必要非得一起睡。”
“我去隔壁取一床被褥来。”他说，“我打地铺。”
......
季棠好像被这番言论说服了：“好吧，你去。”
闻承霁感觉自己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出去的，站在门口吹了半晌的风，又给自己施了个降温的咒诀，才彻底将季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暂时搁置在脑海某个角落里封存。
等到抱着被褥回去的时候，一开门，四目相对，又看到安静站立在门内的季棠。
闻承霁：“......”
他的嘴比脑子迅速了不知多少倍：“我没想走，真的。”
季棠这次倒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再说什么按压他神经的胡乱话。
她给他让出空间，闻承霁十分谨慎的选了个距离床榻不远不近的距离......总归，季棠睁眼的话，一歪头就能看到他。
季棠沉默的看着他把所有的东西都铺好，才安安静静的回到床上。
“......好了。”闻承霁下意识碾了碾自己的衣袖布料，“睡觉吧。”
他看着季棠躺好，又熄了灯，终于感觉好像松了口气。
——明明是他自己的房间，却总有种抹不去的心虚和紧张感。
夜色深静，即便之外的世界喧扰，在这方寸的空间里，也只足够他们听见彼此的声音。
“闻承霁。”
不知过了多久，闻承霁仍旧睁着眼睛，半点儿困意也无。
他听见相隔不远的地方，少女轻声唤他的名字：“你说，我和你，也会走到那个结局吗？”
“已经发生改变了。”闻承霁说，“不会。”
“那我们会怎么样？”
这一次，闻承霁感觉自己声音放柔和了许多。他侧首，看着黑暗中床榻上睁眼望他的少女，听见自己说：
“时间会回答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