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1/2)
女尊
冬鱼身后,秋鱼匆忙追来,见主子未曾斥责,方才松了口气。
随即拉着冬鱼跪了下来。
“主子,冬鱼本想去御膳房选些糕点,途径御花园时却遇见了张公公。”
“张公公说......今晚的侍寝人选,已经定了。”
话毕,秋鱼有些忐忑,生怕辛言忱责怪他们擅作主张。虽是冬鱼的主意,他没拉住对方也有责任。
冬鱼有点懵,跟着垂下了头,只眼底有些不以为意。
主子肯定不会责怪他们的。
等了许久,上方传来一道声音:“起来吧。”
两人站起身,不敢直视主子,目光便下意识落在了那书案上。一张崭新的宣纸摊开,上面干干净净的。
秋鱼下意识思索:主子分明在书房呆了许久,连茶水也未叫。他守在门口时,连声音都不敢太大,生怕扰了主子。
结果——不说作诗作画,主子竟连一个字也未曾写下?
辛言忱垂眸,宽大的袖口垂落,遮住了掌心攥着的纸团,指骨用力到发白,他低低问道:“人选,是谁?”
冬鱼连忙道:“是......”
辛言忱却又打断了他:“是臻才人吗?”
冬鱼愣了几秒,他也没多想,直接摇头:“不是。”
“是云贵人,主子。”
云贵人,云修齐,正四品青州刺史之子。
见辛言忱沉默,冬鱼反倒过来安慰他:“主子,这侍寝顺序也是有讲究的,云贵人家世出众,陛下顾忌着他的母家,必定会先宠幸。”
“都是一批入宫的人,在陛下心中,怎会有感情可言呢。”
他安慰得像模像样,辛言忱心底一丝隐约的情绪倒也散了去,他轻笑道:“往后不可如此擅作主张。”
“今日之事,便罚你撤掉今天的晚膳罢。”
冬鱼愣住,被主子责罚,虽不疼不痒,到底还是有些委屈,便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应了。
等离开书房,来到一棵僻静的树下,秋鱼蓦的变了脸色:“你啊!糊涂!”
脑门被人戳了几下,冬鱼躲了躲,辩解道:“我、我也是担心主子饿着,便先去御膳房看看。”
“主子在书房,我不想扰了他,难道还做错了不成?”
秋鱼却问:“若你在别的主子宫里当差,比如君后,比如林侧君,你还敢这样吗?”
冬鱼:“.....我也混不到一等宫侍呀。”
“但你得按照一等宫侍来要求自己。”
秋鱼知晓,自己这主子不是个简单的。而四个宫侍里,春鱼夏鱼惹怒了主子,两人情分也更深,拉拢冬鱼便很有必要了。
冬鱼也有优点,心思简单,可若把控不好度,却也是个致命的缺点。
一等宫侍乃四品(及以上)侍君身旁的侍从,份例更高,在宫中地位也极为显赫。
提到一等宫侍,只是方便冬鱼理解。更简单点,秋鱼只是想在宫里活下去。
在后宫,宫侍间的争斗绝不亚于侍君,侍君好歹有位份,大多还有个好家世。宫侍呢?就是一条狗,靠着主子的狗。死了也就死了。
男子本就地位低下,处境又要更难一些,唯一出头的路便是选个好主子,助其晋升,成为一条没人敢招惹的狗。
秋鱼只想活着,为了活着也不得不争。
好在运道不错,分到了辛贵人。好性、宽容,只是这样的人,却也绝对无法容忍原则性错误。
做狗,就要有狗的觉悟,冬鱼该转转性子了。
“若这事儿传出去,辛贵人支使下人去御膳房取糕点,说好听点是嘴馋,难听点......”
秋鱼压低了声音,又急又快道:“是否在质疑君后对后宫的掌控,质疑宫中原先的主子们蓄意刁难新人,乃至连一口糕点都吃不上?!”
冬鱼愣住。
不知是秋鱼的语气,还是想起宫中前辈谈及的腌臜事,后背瞬间便起了一身冷汗。
他忍不住想,更甚至,旁人是否会觉得他们在质疑陛下?质疑陛下,那还想活吗?!
见他转过弯儿来,秋鱼便放缓了语气,叹息一声。
“冬鱼,你也在后宫呆了多年,你该明白,身为宫侍,不仅需要讨好主子,也得防备着其他主子。”
这也是冬鱼之前的思维误区,仅仅觉得辛贵人好性,便没去通禀。
“可你今天呢?不提别的,连主子也没讨好到。”
“方才你直接越过我闯进书房,我明白,你想告诉主子你探听到的消息。可这是什么消息?是侍寝!”
“若今晚侍寝的是主子,你即便莽撞些,或许也不与你计较。”
“可不是主子,你为何这般急性?主子单单罚了你的晚膳,若换其他主子,扇巴掌都是轻的!”
男子擅妒,在宫中待久了无宠的侍君们,更是和疯子无异。
听说便有宫侍,被自己的主子活活打死,临死前,主子竟还用手帕掩唇笑。
冬鱼擦了擦额前的汗,拉住秋鱼袖子,也换了称呼。
“好哥哥,我在内务府时便时常开小差,规矩学得差了点,以后还请哥哥多多提点。我也不想当什么一等宫侍,只愿25岁能活着出宫。”
他可怜巴巴的,显然吓得狠了。
秋鱼笑道:“你我都是下人,自是懂的。”
“往后,你多听我的便是了。”
以对方这脑子,多半背后也没什么主子。
至于这位新主子.....便是不想争宠,可入.了宫,哪里还由得了自己呢?
他秋鱼啊,多半还得当个一等宫侍。
*
晚膳送来后,辛言忱随便吃了两口,大约是口味不合,晚上的胃口倒是差了些。
冬鱼在旁边伺候,帮着布菜。他学聪明了点,尽量少说话。
只是见主子吃了没几口便放了筷子,他忍不住在心底想:秋鱼说得不错。
陛下选了旁人侍寝,主子连饭都吃不下了。就这样,还只是罚了他一顿晚膳,实在算是很宽厚。
心底对主子越发感激,冬鱼便忍不住怜悯起来。
在这宫中,哪位侍君不求陛下的恩宠呢?只盼往后,陛下能勤些来延珍宫,主子也能胃口好些。
晚膳撤下后,辛言忱便令几人退下。
还是初春,天色黑得早,蜡烛早早便点了起来。宫中的物件自是好的,在辛府时,屋内便未如此亮堂过。
不单是亮堂,那烛火燃起来,便连丝毫烟气也没了。
无端有些冷清。
烛台旁,男人一袭素衫,发丝披散于身后,自袖中取出那团宣纸。
男人指骨修长,将纸团展开,一一抚平褶皱,极有耐心。片刻,他将宣纸背面朝上,凑近些,一角凑到了烛火上。
火舌很快撩了上来。
宣纸材质好,火势无法顺着纸蔓延,便需要伸手,将余下未曾烧到的部分移到烛火上方。
辛言忱僵着胳膊,将手往前凑了凑。
只是即将烧到那墨痕时,他突然缩回了手。
说不清心底什么感受,或许是不想烧了,或许是想最后再看一眼这画像。
可不想烧了——这画又能藏在哪里?擅画圣颜,烧掉画像一角,传出去也称得上一句冒犯。
自烛火撩到宣纸的那一秒,这画像便只能化作一堆灰烬。
正如本不该有的心思一般。
自入宫的那一秒,想活着,只能烧掉。
理智无比清晰,烛火将那画像吞掉的那一刻,心底却还是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辛言忱突然觉得一切都荒谬极了。
分明只见了一面而已。
他现在,又是在干嘛呢?
怨夫。
多可怕的词啊。
可分明,他从未想过陷入这棋局。
*
翌日。
卯时不到,辛言忱便被唤醒。梳洗齐整,挑了支不打眼、却也能看出材质的玉簪,便带着秋鱼前往坤宁宫。
坤宁宫不算远,约莫一刻钟便到了,或许后宫太大,倒也没碰见别的侍君。
所过之处,宫侍们恭敬地退到一旁,辛言忱并未佩戴任何与身份有关的首饰衣着,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记下每个主子的容貌。
直到看见前方的坤宁宫时,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在这后宫,除了良人、宫侍外,余下的便只有新入宫的侍君了。不年不节的,各家的诰命们也不会入宫。
宫侍的衣着都有规制,他穿着自己的衣裳反倒打眼,旁人自然能认出他的身份。
走神间,身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辛哥哥!”
转头看去,却见裘荀生带着两个宫侍走了过来,素净的青衫也遮不住那艳丽的容颜。
少年眉眼飞扬,精神瞧着倒是不错。
见辛言忱盯着他瞧,裘荀生压低了声音抱怨:“春卷说,第一次请安还是低调为好,免得引了旁人妒忌。”
虽是抱怨,嘴角分明在笑。
他过得不错,辛言忱也跟着高兴:“是该如此。”
寒暄两句后,见左右无人,裘荀生便拉着他,附耳低声道:“辛哥哥,你可知晓,昨晚陛下并未召云贵人侍寝!”
他快速而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昨晚原美人病了,身旁宫侍求到了陛下那儿,整个太医院忙了一晚上呢!陛下在合华宫守到三更天方才回宫,约莫也就歇了两三个时辰,便去早朝了。”
说到这,裘荀生的语气有些酸了,嘀咕了句什么,辛言忱也没注意。
他忍不住想,难怪.....难怪昨晚隐约听见了什么。当时睡得沉,又想着切勿生事,便忽略了过去。
看向裘荀生,辛言忱问道:“你如何知晓此事?”
裘荀生愣了愣,笑道:“当然是打探到的咯。”
“辛哥哥,你便放心吧,爹娘去世后我也独自活了几个月呢。”
辛言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目光却若有似无地在春卷和秋枣身上掠过。
能被贴身带着,多半便得到了裘荀生的倚重。而在这后宫,无依无靠、尚未承宠的侍君们,能依靠的也就这些宫侍了。
只不知是哪位,竟有这本事。
两人皆垂头,便也错过了辛言忱的打量。
裘荀生催道:“辛哥哥,咱们赶紧进去吧,切莫误了请安的时辰。”
两人朝着坤宁宫走去,便见一个模样普通的男人朝他们行礼:“辛贵人、臻才人,奴才为您们带路。”
一问才知,这竟是君后贴身的一等宫侍。
在后宫,四品及以上的侍君有资格分到一等宫侍,区别只是数量的不同。
作为后宫之主,君后共有8位一等宫侍,按照亲疏远近又能细分。无论如何,能特意安排一等宫侍过来接他们,君后也着实算得上好性。
起码没有刁难不是。
辛言忱自选秀那天,便察觉了君后的善意。裘荀生却忍不住皱眉。
他在选秀时被陛下夸赞,君后却未发一言,那时他便有些不痛快。而今见这一等宫侍竟也面容普通,便越发肯定,君后嫉恨那些容色鲜艳的男子。
这般善妒的男子,只是投了个好胎罢了,竟能成为陛下的元后。
*
掀开挡风的帘子,便传来阵阵笑声。
两人出现,笑声停了一瞬,纷纷看了过来。
辛言忱上前一步行礼:“言忱拜见君后,君后大人圣安。”
裘荀生有样学样,也行了一礼,倒也挑不出错。
上方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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