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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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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的声音,溪洄这才发觉,那一盏温茶不知何时已然撒了一地,碎瓷也撒了一片,对着他亮出了锋利的尖。

他的手背被烫出了一片红痕,而他方才竟是不曾发觉。

“大人,你的手如何了?”芜之忙俯下身,捧起他微微泛红的手背,为他复上一张冷帕子。

溪洄怔愣的看着手背上的红痕,随后,他轻轻皱起了眉。

他心头疼腾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芜之,随我去见陛下。”

尚书府已开了宴。

尚书府一家如今其乐融融的坐在桌前,全然没有方才因为口角产生不愉快的痕迹。

孤姝承率先开口道:“府上虽不比宫中,但我这厨子是青州来的,做得一手青州好菜,殿下尝尝。”

她身后的侍人闻言,上前要为她布菜,却被孤启一道冷厉的眼神吓得踌躇不前。

他在府上待了多年,自是知晓他们大公子的脾性。

孤启为她包了一块春饼,温声道:“殿下尝尝可还合胃口。”

秉持着礼尚往来,郁云霁为他夹了红艳艳的小炒肉:“你也多吃些。”

两人举止亲密,孤姝承与正君对视一眼,一时间面上皆是有些尴尬。

看郁云霁面上的情谊做不得假,可见传言不虚。

孤启看着碟中那块带着辛辣味道的肉,心头像是被什么拂过,痒痒的。

其实他不吃辣的,也不喜欢荤腥,幼时鲜少食肉,后来府上的人害怕他了,也不敢在克扣的时候,他便报复性的吃,直到彻底吃伤。

可这是郁云霁给他的。

他所有不喜的东西,一旦经过了郁云霁的手,他便喜欢了起来。

“嫂嫂待引之哥哥真好,真是羡煞旁人。”孤善睐笑吟吟的道。

郁云霁淡笑着:“自然,女子就是该宠着自家夫郎的。”

孤善睐没再说什么,只夹了他面前的肘花,让小侍为孤启送过去。

看着面前的肘花,孤启眸光冷冽下来,看向对面言笑晏晏的孤善睐。

他虽食了荤腥,却是再也不曾再动过肘花。

肘花代表着他与父亲耻辱的过往,他父亲便是因为他偷吃肘花那日,替他跪了多日,又罚抄佛经,这才落下了病根,最后不治身亡。

旁人不知晓,可孤府的人不会不知晓,孤善睐是故意的。

他想要激怒他。

他冷淡的将面前的肘花推向一旁,皮笑肉不笑的道:“抱歉,我倒不如二弟,我从来不吃这些。”

他便是要说给郁云霁听,他在这府上生活了十多年,竟无人不知他不食肘花。

郁云霁为他夹了脆生生的春笋:“不喜欢便不要吃了,吃这个。”

“好。”孤启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将面前青翠的笋夹起。

孤善睐死死盯着他带笑的脸,若是眸光能作为利刃,他早已将孤启这张脸划上了千百次,使得他容颜t尽毁,再也露不出这样的笑容。

无妨,不成又如何,他还有一计。

儿郎回门皆是要过了夜再走,若是妻主不曾过夜,便带着儿郎回了自己府上,则是对儿郎娘家的招待不满意,娘家亦会受人指点。

是傍晚,孤启坐在她的身侧,垂着眼睫静静享受着被她身上淡香包裹的感觉。

郁云霁不曾言语,她捧着弱水送来的文书看。

她带着孤启回门,如今她周边的侍人皆被悉数屏退,唯留暗处的暗卫盯梢。

事关朝堂大事,她怕有心人窥探。

文书上提及北元使臣造访一事,上面文绉绉的字眼儿,在她看来却并不是所提及这么简单。

“若是和谈,要些什么贡品好呢?”郁云霁呢喃道。

北元这地方多牛羊,也产河蚌,数年前两国交好时,便每年都会送些珍珠,北元的珍珠成色与中原不同,色泽光润而细腻,常用来装点。

可后来换了国君,北元送来的东西便也愈发敷衍,珍珠亦会混杂成色普通的,他们总想着在这些小事上激怒幽朝,从而试探兵力攻城。

这种天真幼稚的做法,想来也只有北元小君王能想出来了。

“驼奶弥足珍贵,可在北元却是稀松平常,他们常拿中原人对驼奶的追捧玩笑,可驼奶营养价值的确高,他们不愿进贡也是有道理的,”她垂着眸子数落着,“其次是燕麦,燕麦饱腹感强,游牧民族常备,且北元大规模种植燕麦……”

孤启静静的听着。

女子都介意男子听政,可郁云霁却不是如此,她甚至还讲与他听。

“引之,你认为此番我们要求进宫这些东西如何,可还有欠缺?”郁云霁思量着,最终还是决定问土生土长的书中人。

孤启斟酌道:“可是,若是索要大量骆驼,又安置在哪里呢,如今未开垦的地方可没多少,地都是有主的。”

“冀州如何。”郁云霁提议,“冀州离京城很近,且有一片辽阔的草原,安置骆驼与马匹牛羊而已,足够了。”

孤启看着她的侧颜,唇角不自觉勾着。

他喜欢殿下认真起来的样子,神祇心怀天下,心中也有他。

“哥哥。”门外有人出言唤道。

孤启当即蹙了蹙眉,面色不虞。

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他只想和殿下单独相处。

郁云霁眉头微扬:“引之,有人唤你,兴许是有事寻你,不见见见吗?”

他知晓门外是谁,也原本不想见的,可郁云霁开了口,他不想让郁云霁认为自己是孤傲的,不愿兄友弟恭的人,终还是道:“进来吧。”

孤善睐身后跟了小侍,小侍还捧着托盘,其上赫然是一块璞玉。

孤启面色当时泛了白。

他手心隐隐出了冷汗,有些头晕目眩,待擡眸对上孤善睐含笑的面孔,恶心之感油然而生。

璞玉。

他仍记得,孤家下人不情不愿的将他从山寨上接回来时,府上挂了白绸,而他父亲的院落也摆着一口棺材,沉重的一抹黑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不曾见到父亲最后一面,而父亲唯一的遗物,是一块璞玉。

父亲喜玉,连带着他也一并喜欢玉石这样温润的东西。

石头好,打磨的圆润了也不会伤人,静静的安置在他身边,可观赏,也能让他心情好一些,像有人陪伴,不至于孤单。

他将那块璞玉细细打磨,雕琢数日,最终成了腰间的菡萏,因为父亲说,尚书府这一池泥沼太深了,他想要他做一株菡萏,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菡萏不会受淤泥的污染,他便雕琢了菡萏,以此警示自己。

可事与愿违,他终究不是那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他太脏了,心早已被腐蚀的千疮百孔,唯有这具壳子是干净的。

父亲留下了字条,他说,这块璞玉有待雕琢,如同他一般,可人不做璞玉,父亲要他活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这话曾被孤善睐拿来羞辱他,如今他面前的这块璞玉亦是如此。

他在提醒他,他父亲的死。

是啊,他还没有找孤善睐算一算这笔账。

当年他那群歹人要绑的分明是孤善睐,如何会来到他的别院,他是代替孤善睐被绑走的,且消息若是被刻意隐瞒,父亲也不会知晓的,若非如此,他父亲怎可能病入膏肓。

这些人都是故意的,无人不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

孤善睐像是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他柔柔的道:“哥哥,我特意为你寻来了璞玉,想着你会喜欢的,毕竟你身上这块也带了多年,该换掉了……”

孤启登时起身,狠狠一掌掴在了孤善睐的脸上。

他被打的后退两步,撞到了身后小侍的身上,托盘上的那块璞玉也跟着滚落。

孤善睐那张白皙的面颊上登时浮现出了五个指印,他的侧脸高高肿起,不可置信的看着孤启:“你,你敢打我?”

他只想着激怒孤启,却一时忘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打的就是你。”孤启眸中的戾气全然显露,他朝着孤善睐又是狠狠一掌。

啪。

两边脸瞬间对称了些。

孤善睐饶是再气,也按捺住性子,委屈的看向郁云霁:“嫂嫂,哥哥他……”

话说至此,他猛然顿住。

他看见郁云霁眸中一闪而过的不耐,心中腾升起一丝希望。

果然,女子再疼爱自家夫郎,也不喜欢自家贤淑的郎君露出这幅作态。

他继续哭求道:“嫂嫂快救救我,哥哥他……”

他话未说完,孤启一脚踢在他的大腿处,将他踢出半米远。

郁云霁无动于衷。

孤善睐面上带了几分惊恐,他一时忘记了面前两人的可怖,他真是昏了头,竟是还指望着郁云霁救他。

直到看见孤启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孤善睐才想起后悔,孤启是真的想杀了他。

“救命,救……”他呼救的话不曾喊出,便觉肩头被什么东西击中,一阵闷痛使得他蜷缩起了身子,才避免了孤启狠狠划来的一刀致命伤。

若是他方才不曾俯身,这一刀此刻救砍在了他的颈侧。

孤善睐狼狈的躲着,却依旧被划伤的面颊,衣衫破破烂烂,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他的神色由惊恐到疯狂,争夺着那把匕首,想要在孤启身上找补回来,郁云霁沉着脸起身,及时握住了孤启的手,顺势将他拉回怀中,那柄利刃落在孤善睐手中,他气得红了眼,朝着两人刺来。

“善睐!”门口有人惊恐的破了音。

林声河站在门口惊惧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可为时已晚,这一刃落在了她护着孤启的手上。

血花登时迸出,将郁云霁白皙的手背染红。

瞧见这刺眼一幕,林声河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闹够了没有,”刺痛在手背蔓延开来,郁云霁皱了皱眉头,冷声道:“回门之日便意图不轨,企图杀害王夫,这便是孤府的教养吗?”

孤启在她怀中轻颤着,他眸中似乎还有泪意,让人心生怜惜。

他不会无缘无故躁动的,同他相处的这些时日,她发觉孤启身上满是沉疴痼疾,结症不在身,在心。

心病难医,孤启需要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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