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2/2)
人不遭妒是庸才,这恰恰证明你是极好的儿郎,所以,我不希望看到这么好的儿郎成日自怨自艾,旁人越是看不起你,越是诋毁你,让你蒙尘,你才越要活出自己,以此来狠狠地打她们的脸。”
“我没有经历这些,便不会劝你放下,但旁人的嫉妒与为难你记在心中,却不能时时刻刻回想,回想起来伤身伤心,便是在惩罚自己。”
“你越是消沉,才越是如了她们的意,既然不是你的错,为何要这般不爱惜身子,如此惩罚自己,给别人嘲笑的机会呢。”
她漆眸一点,干净澄澈,看着他道:“不要跟别人一起欺负自己,好吗,引之。”
心头像是被蜜糖填满,撑得他酸胀的挤出了泪。
郁云霁说他没有错。
她说不要跟旁人一起欺负自己。
孤启张了张口,却发觉喉头干哑堵塞的不像话:“……好。”
郁云霁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宛若周子惊待她那般。
“好了,不哭了,”她看着眼前人,语气轻松道,“吾日三省吾身,吾没错。”
一颗饱满的种子在心底埋下,因着一句话,在心底肆意生根发芽。
彼时,恭王府。
郁枝鸢看着眼前垂手而立的两个女子,沉声道:“我竟不知自己养了两个饭桶。”
“殿下,此事实在是……”一女子为难道,“菡王那边派来了不少人,饶是我们一拖再拖,也阻拦不下,此事怕迟早要暴露啊。”
“荒谬!”郁枝鸢呵斥道,随即她缓下一口气,看着两人道,“此事是孤善睐一人为之,但此人心性狡诈,是个狠辣的儿郎,若是暴露他,就连本殿也会沾上污泥。”
如此不成,她韬光养晦多年,怎能让一个小小儿郎毁了大计。
“殿下,属下倒是有个主意。”
女子上前一步,严肃阴冷的面上带着狠意:“既然菡王夫同孤家二公子早有冤仇,不若将此事宣扬出来,届时祸水东引,涉及王夫,菡王便无心再纠缠与您了。”
“不可暴露孤善睐,他同他的疯哥哥一样,也是个拿不准的。”郁枝鸢冷声道,她不会拿着自己的名声打赌的。
“并非如此啊殿下,您想,”那女子一笑,“两人既早有矛盾,何不将此事嫁祸给府上小侍,如此,既能将孤二公子解救出来,又能将兄弟不和之事暴.露,孤姝承那老家伙不识好歹,至今犹豫不肯给殿下个准信,此时正好借此提点提点她。”
“如此。”郁枝鸢脸上的冷色褪去一些,“尚可。”
幽朝男子出嫁后,半月是要回门的,如今半月之期将至,依着郁云霁对孤启的宠爱,定然是会带他去王夫撑腰的,她只需坐山观虎斗。
屏退了两个暗卫,郁枝鸢望着天边的明月。
孤善睐如今无所不用其极,她早就知晓同这样的人一处,便是同与虎谋皮无异,但好在她谨慎,孤善睐此人目前在她这里,还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这样的人,利用完就该一脚踹得远远的,如此才能做得干净。
但他的心思,她不是不明白。
孤善睐心气高,生父虽是尚书府的小侍,却能凭着本事诱哄妻主,让孤姝承一颗心全然扑在他们父子俩的身上,最终由庶子擡为嫡子。
有这样的父亲教养着,想来他也是一身本事,郁枝鸢不得不小心。
纷乱之际,她蓦地想到一人。
“去皇宫。”
溪洄披着荼色衣衫,将脖颈处的系带一丝不茍的系好。
今日郁云霁打翻的那盏茶落在衣袍,可茶渍是极难洗净的,那件衣衫如今被晾在了内室。
芜之还是不解:“既是脏了,太师为何不扔?”
溪洄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说:“让她进来吧。”
郁枝鸢深夜造访,想来只是为了那件事。
溪洄眸色沉沉,他只手拈起一枚黑玉棋子,在芜之注视下,只听一声脆响,棋子落在残局当中。
他心无旁骛的看着眼前的棋局,像是陷了进去,郁枝鸢没有出言打扰,朝他行了一礼,坐在了他的对面。
“深夜叨扰太师,还望太师莫怪。”郁枝鸢微笑道。
溪洄许久未言,她也不急不恼,就这么等着。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溪洄擡起眼眸看着她:“夜深了,我的棋也下完了,不知恭王殿下有何事。”
郁枝鸢没有理会他口中的“夜深”,只笑道:“我心中惦记着太师,如今急于此事,特来问问太师的想法。”
溪洄虚虚拢着一颗棋子,淡声道:“殿下,溪洄虽为宫中太师,却也是一介男子,恭王殿下高看,我一儿郎家,如何能为殿下提供什么,殿下这话,徒增笑耳。”
郁枝鸢显然不打算信他的话。
“我知太师洁身自好,从不同朝堂官员有什么联系,”郁枝鸢为他收起盘中的棋子,“我不用太师做什么,亦不需要太师的势力,但我终究是太师的学生,请老师看在我们师生一场的份上,答应学生。”
掌心的棋子纷纷落入棋奁当中,玉子相撞,发出哗啦啦的脆响儿。
“学生愚钝,恳请老师指点。”郁枝鸢起身朝着他行了一礼。
溪洄不为所动。
“殿下言重了,可我无心政事,只愿教书育人。”
“太师当真如此绝情吗t?”郁枝鸢笑意淡了些,这已然是她第三次来问了。
溪洄敛着眼眸,道:“皇位当归于有勇有谋,心怀天下之人,既殿下有心争取,何不将心思放在政事上,为何又几次三番来寻我?”
“太师当知晓的,母亲意属皇妹,可皇妹的性子,太师也并非不知,她……”郁枝鸢皱了皱眉,“难当大任,非民之所向,我只是不愿看着百姓置身火海。”
溪洄擡眸看着她:“既如此,殿下更无需担忧,此位向来是,能者居之。”
“太师。”郁枝鸢急急唤他。
“殿下见谅。”溪洄淡声吩咐身边的小侍,“芜之,夜深了,送殿下回府。”
他没有看郁枝鸢难看的脸色,复又照着棋谱,将棋子一一摆放好。
大殿寂静,灯影如豆,他看着眼前跳跃的烛火怔了会神。
郁云霁难当大任吗?
先前或许如此,倘若她还是她,今日他或许便会应下郁枝鸢所提及之事了。
可郁云霁不同寻常了,如今她的呼声亦是水涨船高,他莫名的信任她。
信她能当好这个皇帝。
——
郁云霁不是个挑剔的人,但眼前这一桌饭菜的确惊艳了她。
“这当真是你做的?”她仍是有几分不可置信的,偏过头问一旁的孤启。
她自从来到这个朝代,还不曾如此偏爱一种食物,可孤启炖的汤清甜鲜美,小菜亦是对她的胃口,这一顿饭将她身上的疲劳通通赶跑,如今只想舒服的小憩。
果然,人一吃饱喝足就会惫懒。
“嗯,”他轻轻颔首,唇角噙着一丝笑意,“殿下若是喜欢,引之天天为殿下做。”
郁云霁摇了摇头:“你的手艺实在是好,不过日日下厨倒不必。”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孤启眼眸划过一丝失落。
所以殿下是在骗他,她是最良善的人,定然是为了不让他伤怀,才撒谎说这些东西合她胃口的,否则,既然殿下爱吃,为何不准他下厨。
孤启长睫遮掩住心事,他定要做出最好吃的饭菜,这样才能抓住殿下的心。
“王府里有厨子,如何能让你一个王夫下厨,我不挑的,若是日日下厨,恐也太过劳累了。”她这般道。
孤启眼眸中燃起希冀,他灼灼的看着眼前人:“殿下不是不喜欢?”
所以郁云霁不是因为不喜欢他的菜,而是怕累到他,顾忌着他的身份尊荣。
“什么?”
郁云霁不知晓他如何会突然冒出这话,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方才她分明说过,这菜是极好吃的,她很喜欢。
她有些跟不上孤启的脑回路,只好再次补充道:“嗯,菜很好吃的。”
孤启欢喜的眯起了眼眸。
他生了一双微挑的凤眸,如今含笑弯弯,像只狡黠的小狐貍。
郁云霁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件事。
她细想了一番,孤启方才同她讲述了幼时的悲惨经历,既然如今确定了他对郁枝鸢无意,那么也就代表着,如今他不曾有心悦之人,她可以为他寻好妻主。
瞧着孤启整日寄人篱下的可怜模样,她心中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总是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像是生怕她将他赶出去一般,可若是孤启成婚了,便不会如此卑微,也能有一方容身之地。
如今朝堂对她的看法,她已然不是那般在乎了。
看法这东西,终究是能改的,只要她力度够大,这东西将来也不影响她洗白。
既然将孤启嫁人,她再无后顾之忧,也能顺势帮溪洄一把,这样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何乐而不为?
只是婚姻大事,她还是要同孤启商量的。
看着眼前面上带笑,瞧着精神也好了许多的孤启,郁云霁整理了一下措辞:“这些时日在王府住着如何,可有不顺心的事?”
“多谢殿下关心,引之一切都好。”他抿唇。
“嗯,”郁云霁颔首,将册子摆到他的面前,“这些是适婚女子的名单,你瞧瞧,有没有中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