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1/2)
第84章
说回当下,开春。
春汛后,如历年那般,许多靠海沿江的地区——陇西,河西道河南道等靠近黄河长江的地区,时常发生洪涝,河水倒灌倒涨,洪灾后被毁坏栖身之所的百姓们,如往常那般,均纷纷往北迁徙。
但这一年,雨水似乎格外充沛,京畿地区亦才遭受过一场涝灾,便是京城里头,亦曾经一度汪洋一片,坊市不通,屋檐瓦漏,待洪水退后,才在官府组织下,疏排河水,重整坊市。
京城如此,那京郊外的村落亦然。
所以,在一批批流民北迁过来寻找生路时,京畿地区也才将将复苏。
灾民迁徙,身为大盛朝之都,自然是不能不管的,所以在南安门那一处,专门划出了几个地儿,暂时收容这些过来的流民。
当然,更多的流民,便只能任由他们露宿城外。
按照往年的安置这些灾民的对策,是宫中牵头,组织城内王侯权贵捐物资米粮,施展救济安抚流民,而后再派官员到洪灾当地赈灾重建,且等待灾情过后,这些流民一部分会被县衙门分配到其他村落里安置,大部分的,是主动被动地遣发还原籍地继续过活。
但跟往年有些不一般的是:年前,京城里头才发生过因为缺粮哄擡米价的恶□□故,虽然最后由官府开仓平价卖粮平息下来,但造成的后果有二:
一是官府方面的粮仓,原本主要是用于军队、官员禄米以及百姓赈灾粮用的,去岁收上来的税粮有,但收的只是距离京城近的几个州府,像稻米盛产地的江南,以及更远的福州、岭南等地的税粮,因为路途遥远,又恰逢冬季道路不通,一般均会在来年开春后才能运送过来。
而想去附近州府调粮时,才发现几个州府原来亦在去岁发生过这种缺粮米价上涨,最后不得不开仓卖粮平抑粮价的情形。
而且州府本地亦有不少流民,他们的米粮亦要先保证本地百姓的需求,又因为离得京城近,该缴的税粮,去岁已经第一时间缴纳了,再叫他们调粮过来时不可能了,只能重新斟酌考虑好这几种用途的米粮数量。
如今已经消耗掉部分,属于用于百姓的赈灾粮部分,而既然各地均有洪涝,那日后免不了还要从京城运送赈灾粮去当地,新的税粮又还未到,再面对这些涌进灾民,官府提供米粮援助时,自然更加谨慎,拿出来给灾民的比往年自然要少的。
二是城中的有钱银余粮资助大户世家,或多或少卷进了年前那场哄擡米价的热潮中,机智聪明及时悬崖勒马的少,折损了米粮跟钱银的多。
那些高价买到手,准备再翻高卖出去的那些米粮,想要在日后高价位卖出去是不可能的,都砸在手上了,心中不免有怨气。
再加上过冬期间施粥救助城里的乞儿跟贫民已经有了一遭,而后洪水侵袭又叫官府上门追着捐资了一次,如今灾民流落到京城,再叫这些权侯大族们援助流民,他们心里头便更有气了。
去岁砸了那么多米粮在手上,没赚到银子,但朝廷官府次次要他们捐献,拿出来的都是他们当初高价买回来的米粮,怎么可能不心疼?
所以便不甚积极了。
三是,城里头的米粮店,同样如卷进了这场风波的世家一般,积压了不少高价收购的米粮,赚钱是商贩的基础,如今不仅血亏,还得要将这些高价粮听从朝廷官府号召,捐献出来施粥与流民?
简直心头都在滴血啊!
于是阴奉阳违,不仅捐献出来的米粮少,便是官府提出低价买粮,那愿意拿出来的米粮亦不多。
于是,官府方面不便随意放粮,自然加大力度催促京城里的王侯权贵世家大族捐献物资米粮,而王侯权贵世家大族因为在米粮方面亏欠了钱银,救济援助时自然不如往常乐意了。
所以灾民们流离失所,困顿郁卒来到京畿地区时,那京畿地区的百姓,亦是愁容满脸,心怀不满。
故而在此种情况下,灾民发现便是到了京城来,也得不到如往年那般的援助,而京城百姓又嫌弃厌恶这些流民。
随着北迁的流民越来越多,这些流民与当地百姓间的冲突便越来越多。
一开始还都是些小冲突,因为人数少,故而无人在意,等流民渐渐多起来后,小冲突频发,渐渐演变成了大冲突。
尤其是流民中有故意滋事,煽动民情的,引起流民恐慌的人。
背井离乡原本就如浮萍飘零,自觉踏上绝路的流民们,缺衣少食,挨饿受冻,睡无遮瓦,终究在绝望的困顿中,发生了从来没有过的暴动。
被收容在城中的五十多哥流民,联合一起冲进了栖身坊市的百姓家中,劫杀掳夺,霸占了房屋,抢走吃食。
其他大胆的流民跟着纷纷效仿,划出来给流民栖身的那个地区的坊市很快被流民侵占。
城外的流民亦与官兵发生了冲突,为震慑流民,守城官兵杀死了部分作乱的流民,以儆效尤。
城内的流民听闻风声后,在巡城司派兵过来镇压时候,自觉走投无路,拿出在坊市里搜刮的刀枪剑斧,联合起来与官兵厮杀。
这便是年初时,令人震惊的流民侵袭京城的大事件。
动乱过后,手持武器的流民们均被绞杀,但巡城司的人死伤亦多,因为眼见着同为灾民的流民们先后死在官兵手上,一些手无寸铁的流民们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也卷进了这场阴谋中。
待更多巡城司的官兵赶过来时,坊市内已经血流成河。
城外的流民们不知如何听到风声,有家眷亲属在城内的,在城外开始叫嚣作乱,而更多的流民,惊惶中一哄而散,再也不敢驻足京城之外,而是纷纷四处流散。
京城总算没有流民困守了,是好事么?
对京城百姓来说,自然是好事,而对京城百官,特别是皇帝韩甚来说,却是坏事!
历数大盛朝每一届圣上,没有哪一位在位时,发生过流民侵袭京城,官兵血腥镇压的这等大事。
流民是遭受天灾的大盛朝百姓,走投无路北迁京畿地区,为的是投靠朝廷活命下去。
现而今的朝廷不仅没有好好安抚这些百姓,反而派官兵镇压,杀死了上百上千的流民,可见皇帝昏庸无能,朝廷草菅人命。
这些从京城逃走的流民,将在京城的惨烈遭遇,传与了还在路途中要北迁去京城的流民。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事传遍了京畿附近的州府,继续往南,往北,往东,往四,迅速扩散。
天下皆惊,更引起了大盛国百姓的阵阵恐慌。
毕竟,那被杀的可是在天子脚下的流民!
而大盛朝不仅有洪涝,亦有旱灾地龙翻身等等天灾,或是有一日,他们亦会变成灾民,为讨生活,不得不成为流民,到那时候,他们去往别处或去往京城,还能寻得生路吗?
皇帝老子都敢大开杀戒杀这般多流民,别处的州府县衙,是不是讨嫌他们的时候,亦会这般血腥镇压流民?
在有心人士的推波助澜下,民怨沸腾,韩甚的名声,迅速败坏。
“那皇帝怎么可以叫他的官兵杀那么多人,他们可都是像咱们一般,都是百姓啊!”
“若不是活不下去了,咱们怎么去走这么远路去京城?”
“对啊,人离乡贱,要不是天灾人祸,谁人愿意背井离乡哪,现在可好,以为去京城,能够依仗朝廷给咱们找一条出路,结果生路没有,死路一条!”
“这皇帝老子太心狠了,怎么能这般对咱们?”
“我听说,这皇帝不仅对百姓这样,他对朝廷的臣子也是这样!”
“我也听说了,就是他诳骗那个江大人给他效力,帮他坐龙椅那事对不对?”
“没错,那时候就看出来这皇帝是个恨的,为了骗那江大人给他干活,还先杀了他全家,逼着人家走投无路,乖乖听话的。”
“对对对,不仅是江家,还有崔家跟前太子,都是他下的毒手,不然凭他这样阴险残酷的性子,怎么可能轮到他坐皇帝?”
“就没人反他么?”
“嘘嘘,可别乱说话,如今朝廷的那些狗屁官员,跟他都是一伙的,就连燕王也在京城里头呢。”
“燕王是狗皇帝的胞弟,当然站他那边了。”
“天底下,就没有能容得下我们百姓的地儿么?”
“我晓得一个地儿,就雍州南边的一个村子里,有个据说是崔家的农庄,他们在招揽流民。”
“真的?”
“真的,就是那个,被这个皇帝老子害惨的崔家!”
“他们对流民好吗?”
“据说不错,咱们反正没地儿可去,就去看看吧!”
“去看看就去看看。”
京城里的流民被杀的事情,也很快流传到了剑南道,原本打算继续北上的不少流民,踌躇犹豫了。
“京城那地儿,不是个好去处啊!”
“那我们还能去哪儿呢?”
“就留在剑南道也不错吧?”
“可,你能保证剑南道的这些州府的官大人们,不是跟皇帝来自一个鼻孔出气的?”
“要不,去陵州吧!”
“陵州?”
“对啊,我们之前不是听谁说过,陵州里头有两个县城,是安国侯的封地吗?安国侯的封地,是安国侯说了算的,他前些日子还张罗了义诊给我们这些流民看病呢!他不会杀我们这些流民吧?”
“安国侯,就是被皇帝老子害死全家的那个大奸臣?”
“不是大奸臣,是江大人,你现在看看,比起皇帝老子来,江大人像奸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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