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1/2)
第56章
今日风和日丽。
林幼蝉的心情亦像湛蓝天空里的那轮红日一般,相当灿烂。
来京城后,她从来没有像眼下这般轻松过的。
把自己杀了赵五招惹上卫国公的事告诉阿爹,阿爹让自己没在怕的,叫自己好好做喜欢的事情就得了。
这样的阿爹,她真的好喜欢啊!
她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靠爹啦!
这几日出门,无论做什么,都觉得轻飘飘的。
再不用犯愁那卫国公派人来对付自己却要绞尽脑汁的事,夜里头睡觉都格外香。
而当下,她是带着刘大郎君去阿爹给他的庄子,验收一下别院,顺便看看那百亩良田,规划规划如何栽种药材,继续发扬光大她的小神医生涯。
嗯,听阿爹的话,做个好闺女!
林幼蝉骑着赤影,在和风下悠悠闲闲地慢骑,旁边的马车上,是满脸兴奋的刘大刘二兄弟。
刘大郎君听闻蝉大夫得了江大人给的一个庄子,庄子上还有百亩良田,当即便喜了。
之前他佃了萍儿村农户的地来种药草,碍于他一介寻常百姓,手头上的钱银不丰,只能够佃租几亩而已。
栽种的亦是有限的几种性价比高的药材,算是小打小闹,就怕老天有个不测风云,气候不好,一季的付出就水大漂了。
最近托阿爹的福,跟蝉大夫一起开了那家小神医药铺,靠着合作的分成,手头上眼看着宽松起来,刘大郎君就忍不住心思动了。
那药铺营生是蝉家跟刘家共同的营生,能得三分利是好,可这药材种植经营得好,却是独属于他刘大郎君的另一份创收,他若也将起扩大种植,培育一些当下药铺熬制的药膏需要用上的药材,那一来可以给药铺直接供给,二来也能卖多一份钱银,对刘家来说,何尝不是另一层保障。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多拿一份钱银出来佃多几亩田地的时候,就听蝉大夫说,她得了一个江大人送的庄子,庄子里头有百多亩良田,问他要不要试试拿来栽种药材。
刘大郎君当即大喜。
百来亩,如此多良田,不用他花钱银去寻农户租地了,还就在城外,多方便的。
当即刘大郎君就应了。
所以今日就跟着蝉大夫到庄子里看看来了。
待亲眼见着已经栽种上农物,萌发出绿苗的属于江府的那些良田,林幼蝉跟刘大郎君都忍不住搓了搓手。
这都是庄头带着庄子里雇用的佃农在早春栽种下的稻米麦子等等农作物,均是属于江家的出息啊!
哦,不对,如今这庄子阿爹送自己的,以后就是属于她林幼蝉所有的出息了。
老庄头早听闻主家将这庄子送给了府上的大娘子,今儿大娘子登门视察,亦提前听到了消息,与庄子里的一干奴婢恭恭敬敬地将林幼蝉与刘大郎君迎进了别院里头。
庄子里的别院亦是雅致,前头池塘荷叶连连,通庭曲径两旁都栽种着的桃树梨树,花已经开败,绿叶之间结着累累的果儿,看那大小,不多时候,就能有早桃吃了。
主家住的厢房在别院后方,从厢房出去,便是后院,后院出去,便是倚靠着的绵延山脉,亦方便主家上山林狩猎。
林幼蝉与刘大郎君游览了一遍这庄子,表示非常满意,而后才坐下来听老庄头说起庄子的情况。
大盛朝施行均田制,一般农户在成丁后,可分得一顷即一百亩田地,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八十亩为口分田。
永业田虽然与口分田一般同属国家,但却是农户可以一代代传给子孙后代的田地,只要农户这一脉姓氏不绝嗣,就可以永远传承下去。
而永业田只用于农户种植各种作物,其中包括果树或伺养家禽等等,亦可以拿来出租佃与他人耕种,只有特定条件下,如家境贫困只得二十亩永业田者,在困顿染疾而无钱银收入时,禀明官府后可以出售。
而出售后的永业田则归属朝堂重新进行分配。
至于口分田,则是农户没有继承权,死后朝廷会收归回去的田地,并且口分田亦不能拿来擅自种植其他作物,只能用于种植诸如粟米小麦苞谷等粮食作物,更不能用于买卖。
刘大郎君先前租用的农户的田地,就是属于农户家的永业田。
当然,这是寻常农户之间的田地分配,像大户世家,有经济能力购买多于一倾之外的田地,拿来种植的作物,并不限于朝廷规定的种类,但若栽种的为政府固定的主粮作物,则与农户同征税粮收归国库,若是拿来栽种其他农物,则属于商用田,改征商税。
如此一来,不仅有利于将农户手上的田地掌控在朝廷手中,那农户之外,世家大族手上的田地,亦通过每年的征取税收时,由官府亲到每一户切实审核田地亩数,有效减缓田地过于集中在世家大族手中的弊端。
亦即是说,林幼蝉与刘大郎君若在庄子上大规模栽种药材,那便得缴纳商用田地税银。
而如今,庄子上的百亩良田,除去已经栽种了稻米小麦的六十亩田地,余下二十亩栽种各类蔬果豆子,能为林幼蝉挪用来栽种药材的,只剩下将将翻耕的二十亩地。
“二十亩,也已经足够了。”刘大郎君连连点头,看向林幼蝉,“蝉大夫,我们可以先拿这二十亩种来试试?”
要知道,先前他也就是租了六亩地来种京城这一边常见的药材罢了,像天麻,远志,杜仲等等,对这些药材的生长习性摸透摸明白了,才慢慢扩大种植的。
而眼下就算是有地了,种其他药材,也不能一气就全栽种上,得开辟几亩试验田,选种几种气候适合的药草,种个一两年有经验了,才能大规模推广种植。
“既然是在庄子里头,蝉大夫,我打算多种点枸杞树,届时打果了,也不怕人偷,还有白芷跟黄芪,当归,得选两三样……”对于未来的规划,刘大郎君滔滔不绝。
林幼蝉不熟悉药材种植,这方面的事情自然是要交给刘大郎君的,不过听他提到栽种的其他药材都是初次尝试,还得花时间摸索各类药材的栽种注意事项,于是将刘大郎君打算要种的药材名字都默默记了下来。
她黑匣子里头的古医药数据里,就有针对各种具名远古药材的栽培方法跟步骤,等她回去抽时间找出来,再抄下来给刘大郎君便得了,省得走弯路。
随后跟着陈庄头去看那余下的二十亩田地时,刘大郎君更是兴奋得滔滔不绝,规划着这几亩种什么,那几亩种什么,林幼蝉忽然想起金疮药的主材三七的事,打断了刘大郎君的话,问:“刘大哥,那你有没有想过也种些三七呢?”
刘大郎君怔住了。
他还真没想过,毕竟三七如今盛产的地儿,一是岭南,二是南诏,在其他地域很少有栽种成功的案例。
他跟阿爹也议论过,怕是这三七喜好高温多雨的环境,别的地方便是有,也难成气候。
刘大郎君将这话跟林幼蝉一说,林幼蝉却持有不同看法,“虽然是产地不同,产量减少,也不是说就种不出来,试着种一些,能成活多少也好,也能帮助我们更加熟悉这味药材的效用不是?”
因为她在查找黑匣子的三七数据库里看到,其实就大盛朝京城这附近,几千年后,亦有古人成功栽培出了三七,固然量少是缺点,但小规模种植,亦能在自己手上囤上一些药资,也未尝不可。
于是刘大郎君也想了想,觉得林幼蝉说得不无道理。
他跟阿爹既然揣摩过三七的药性,自然也想过自己栽种的,只是条件不允许,付出大,成果小,如今既然条件许可,也可以试上一试。
“蝉娘既然这般说,那我便去问问那平时送三七药材进京的药商,看看能不能卖一些三七种子或者生块茎给我。”
这药材种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更不用说日后栽种下去后的打理,育苗,施肥,除虫等等,都得要人力物力。
幸好之前刘大郎君租用田地来栽种的佃农都对已经种过的药材种植谙熟了,所以他们决定雇用之前的这些佃农来料理这二十亩药材用地,至于紧缺的人手,多加一份工钱,请庄子里头的其他佃农帮忙便可以了。
这些佃农一来已经在庄子上雇来做农活了,用起来方便,二来经过陈庄头的管理考验,人品亦算是靠得住,所以临时请外面不熟悉的人来做这活计,不如就直接请熟悉的人来做。
林幼蝉跟刘大郎君商议好后,便与陈庄头交代,日后这庄子上二十亩田就归刘大郎君使用了,日后刘大郎君带人来庄子上,还请陈庄头代为安置。
自家大娘子的吩咐,陈庄头自然是爽快应下了。
一行人正往回走呢,便见到田埂边上,有几匹马缓缓慢行而来,走到他们出来的那几块田边,便停下来了,其中一位劲装郎君喊:“哟,这不是表妹么?”
一听这声音,林幼蝉就知道是谁了:“是左四郎啊!”
等走到他们跟前,发现苏峤也在:“表哥也在啊,你们是效外踏青来了?”
苏峤笑着跳下马:“对啊,打算到庄子来放松放松的,没想到表妹你也来效外了!”而后看看她身后的刘大郎君,“是来收购药材的?”
他记得表妹的药铺里头,就是这位刘大郎君负责采购的。
“阿爹送了我一个庄子,我打算拿些田地出来,跟刘大哥试着种些药材。”林幼蝉大大方方道,脸上笑容才露出来呢,就瞧见这群少年郎里露出了一张不甚高兴的脸。
啧,那位大堂哥居然也在呢!
“庄子?你说的可是那桃园庄?”江衡铁青着脸问。
“对啊!就是桃园庄。”
陈庄头已经告诉她了,庄子里头有许多桃树,所以当初便取了个名字叫桃园庄。
“那分明是江家的东西。”江衡恨恨道。
这桃园庄并不算大,但胜在地理位置优势,效外有这等规模庄子的人家,非富则贵,而这庄子的出息是直接归拢与江府的,江衡还以为,这桃园庄的主子,是他才是,没想到三叔竟暗中将这庄子给了这蝉娘。
“是江家的东西,可不就是阿爹的东西么?”林幼蝉丝毫不在意江衡的反应,“我是阿爹的闺女,阿爹不给我,给谁啊?”
江衡的脸色更为难看了。
苏峤与左京跃互相打了个眼色。
江二爷,也就是江衡的父亲,当初不愿意让林幼蝉认回江首辅,他们俩是知道内幕的,后来确定江衡并不知情,故而也没跟江衡说什么,此时看两人反应不对,哈哈打圆场:“哎,江大哥,那江首辅给他亲闺女一个两个庄子做嫁妆,很正常。”
“可不是,到底表妹是三舅舅唯一的闺女,又多年失散,如今宠爱一些,很正常。”苏峤也道,“表哥你回家跟二舅或者三舅提一提,也要个庄子过来便是了。”
“没错啊,二伯也只有大堂哥一个儿子,二伯也很宠爱大堂哥的,我得了阿爹区区一个庄子,算得了什么?”林幼蝉笑眯眯道。
江衡缓和过来,马上收敛神色:“我没想到三叔将桃园庄送蝉娘了,只是方才我邀请你们到庄子上休憩,如今庄子换了主家……”江衡冲林幼蝉勉强笑道:“蝉娘,你可允不允我用庄子招待苏峤左四等人?”
“可以啊,都请进,都请进。”林幼蝉客气道,而后转身吩咐陈庄头:“陈伯,你快去跟庄子上的管事说一声,招待大郎君还有表哥,左四……”
“表哥,什么左四,也是表哥,叫左表哥。”左京跃在一旁笑嘻嘻的插嘴道。
苏峤瞪了左京跃一眼,抿抿嘴。
吩咐完陈庄头,那刘大郎君说要到庄子其他农田转转去,林幼蝉才回头看左京跃:“且不说你我之间到底有没有亲缘关系,单轮年纪,你比我苏三表哥小吧?”
“今年不才十六。”左京跃傲气道,“你呢?”
林幼蝉一撇嘴:“十五。”
“哈,就是比我小,叫声表哥来听听?”
“你家姊妹那么多,叫你阿哥你还听不腻啊?”都排行到七娘了,左尚书家大业大,怕后头还有排序小的娘子,左四自己也说过府上兄弟多,那姻亲一定也多,所以平时叫他表哥的肯定也多。
“可我没有一个小神医这么厉害的表妹啊!”
一听这句夸,林幼蝉登时就神气起来,没错,她小神医可厉害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桃园庄,除了江衡,每个人心情都不错。
等进去,那陈庄头叫管事着奴婢奉上茶后,林幼蝉才知晓苏峤跟左四等人今日其实原本是想寻个地儿作画吟诗的,平时都是跟着江衡到桃园庄来的,所以才意外见到她的。
原来这些进庄子里头她不认识的其他郎君,竟然是书画社的。
“既然这桃园庄是表妹的了,下次我们便不会这般冒昧寻上门来了。”到底庄子主人是小娘子,一群郎君擅自跑进来,不合适。
今次有江衡在,才不算唐突。
“没事,这过去没多久就是我家的庄子了,下次去我家的庄子好了。”左京跃回头拍拍其他郎君的肩膀,友好道。
苏峤瞥了林幼蝉一眼,没吭声。
他们苏家却是在京效没庄子的,想去他家的庄子,得跑去雍州。
“也不用这般见外,蝉娘是我妹妹,我们书画社届时要用庄子,我提前跟蝉娘说一声便是了,蝉娘总不致于不允。”江衡已经平复了先前的失态,笑着跟林幼蝉道,“是吧,蝉娘?”
这是赤裸裸的要挟了?
林幼蝉不动声色,笑眯眯地看着江衡:“那当然了,大堂哥与我说了,我自会有分数的。”而后朝苏峤等人道,“诸位不用客气,便当往日跟我大堂哥来这桃园庄这般随意便好,有什么需要,找庄子上的管事,亦或是我便好了。”
那苏峤跟左京跃默默对视一眼,但还是跟着其他郎君们应了声好,而后便着随同来的小厮带上笔墨纸砚,出山野外头寻趣味儿去了。
江衡落在了后头,充作招呼的主家郎君善后,回头看林幼蝉还坐在原位笑眯眯的看着他,也笑:“蝉娘,你不会怪我擅自主张吧?”
“不怪,这庄子前儿是有大堂哥在用,不知晓庄子易主了,当然不知者无罪。”林幼蝉看人都走了,说话也便随意了,“但日后这庄子主家是我了,大堂哥也知晓了,就可别越俎代庖了。”
江衡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一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在告诉大堂哥你,日后桃园庄,由我做主了。”林幼蝉也正色道。
“我是你大堂哥。一个小小的庄子,我还做不主了?”
“你便是我大堂哥,也做不了我自个儿庄子的主儿。”林幼蝉冷笑一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大堂哥,还记得,去岁,那永兴侯府的唐世子,被自家二叔所害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吗?”
“我说过什么?”
“大堂哥说,若非唐二爷不妄想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就不会锒铛入狱。”
看江衡脸色再度一沉,又补充:“大堂哥还告诫我,这世上,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怎么求,也求不到。这些话,我可是都有好好记着的,如今这庄子阿爹送我的,自然就是我的了,旁人自然不容置喙,大堂哥,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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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世上,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怎么求,也求不到?”
合寿坊的江二爷的宅子里,踏青回来的江衡学着林幼蝉的话一字一句道,而后发狠地掀翻了案桌上的茶盏:“那江府的东西,无论钱银庄子,原本应该全都属于我,是我的,什么时候变成是她的了?怎么要我江衡去求了?”
江衡愤然,回头看着脸色同样难看的江二爷:“爹,你就看着她一个私生女蚕食掉属于我们的东西吗?现在三叔明面上不过送了一个桃园庄给她,背地里,还指不定偷偷分了多少产业出去。”
“衡儿,你给我冷静。”江仲珏原本心情便烦躁,如今听儿子这么一质问,更不耐的,狠狠拍了一下案桌,让江衡噤声。
被江叔珩驱逐出江府已经一月有余,他退守自己的宅子,清点产业,才发现,与江叔珩手里那么多商铺宅地比起来,原来他江仲珏的资产,竟然是这般少的。
不过三两个商铺,合寿坊一个宅子,以及雍州一个小农庄。
而月初拿到手的出息,也就仅仅一百多两而已,先前他的人掌控着江叔珩的那些物产,光是商铺盈利,一个月到手便是三千两。
相比之下,他如今却仅仅只有一百多两。
这一百多两还得维持他宅子里诸多奴婢的花销,再除去这一部分,他能花的,还剩多少?怕是还没有江府每月公账上划给他的五十两月银那般多,更不用说平时应酬迎来送往时,还能从账房多拿几百银两。
如今单靠自己微薄的这点儿出息过活儿,指不定还得往里头倒贴自己的老本。
锦衣玉食惯的江仲珏,意识到自己的困境后,住在合寿坊的这个月以来,他是吃不好睡不好。
一开始发现自己手头拮据了,原本还想趁着以前掌控江叔珩的商铺的权势,去里头取用银两,没曾想他的人陆陆续续都被剔除出来了,如今便是想插手,那些直接听命于江叔珩的管事们丝毫不给他这个二主家一个脸面,简直可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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