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计(1/2)
美人心计
于家有良田,盖好了房子,一家人整整齐齐相守,过得安宁又喜乐的普通大越百姓而言。
北梁就是不毛之地。
他们疯了才会抛下已有的一切,跋山涉水地北上,去学从未做过的牧马放羊,驯马挖矿这样的苦差事。
倘若朝廷当真下令强迫他们前往,他们必反!
可于樊梦这等因长辈获罪,而全家没入奴籍,终身不得获赎的人而言。
北上能得自由身,便是最大的恩典!
何况朝廷还答应他们,只要到了北地,他们非但能立即落成良籍,还能即刻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与房舍!
诸人都迫不及待,眼巴巴地盼着身在北梁的右相赶紧回信,好让他们即刻启程北上,越早恢复良籍越好!
经过重重商议,钟离婉最终决定赦免三类人。
一,祖上三代受株连罪而没入奴籍者;
如身契还在官府隶属之下的教坊司,只需告诉上官,自愿北上,那教坊就该即刻放还其卖身契。
如已被人买走,只要能自赎其身,拿回卖身契,再到教坊报名北上,也能作数。
二,年幼时非自愿被家中长辈卖入奴籍者;
条件与第一条一致。
三,因己身之罪,被判流放者;
此一类人不曾落入奴籍,却因罪责过重,被至少判了十年以上之刑。
只要他们愿意前往北梁充当矿工,钟离婉愿意让他们刑期减半。
二十年变十年,十年变五年,五年变两年,如此类推。
服刑满了,若想留在北梁,朝廷可分其一人十亩田,一间小屋,再按其服刑年数,一年支付两贯钱,让他重新开始过活。
若想重返大越,也可。总之去留随君。
这条法令被宣读之后,副本便被送到各地县衙,即刻落实。
也通过顺宁六年九月的官报,被昭告天下。
举世哗然!
无数人在看清官报上内容之后,热泪盈眶。
有人放下一切,狂奔到家中,告诉其他家人这个好消息:
“爹,娘,你们看到了吗,我们可以脱籍了!”
有人即刻拿了身契,盘算着何时到县衙报名北上。
甚至还有人灵机一动,取出私房钱来,往集市走去。路过邻里街坊家门口时还不忘提醒:“北梁天寒地冻,得多买几件厚衣服来,被褥什么
的也要新打一套!别浪费了银钱,北梁人穷得很,你拿着钱去,只怕什么也买不着,不如在这里把东西准备齐全了。”
其他人一听,连连称是:“还是你想的周到!”
总之喜气洋洋,只觉得灰暗了几十年的日子,乍然敞亮了起来。
有人收拾收拾着东西,忽然泪如雨下,捧着残破被褥,无声大哭。
多少年了,做梦都不敢想有这样一天!
“老祖宗,您要是再撑一年,哪怕再撑一年,您就看见了呀。咱们再也不是奴才了,咱们以后也是良民了。老天开眼了,老天开眼了!”
这满怀着痛苦和解脱的呐喊感染了外屋的所有人。
无边的沉默与压抑中,不知是谁低低啜泣了一声。
仿佛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人都跟着哭了起来。
被阴霾长久掩盖到麻木的心灵因冉冉高升的朝阳,心上先是出现了一道裂缝,随即那裂缝越变越大,直至彻底裂开。
所有污浊粉末,都被泪水冲刷出去。
哭完以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们相视而笑。
许多年后,他们已在北方的大越国土上牢牢扎根,重新过上了体面又安宁的,为人的日子。
再想起今日,唯有一笑,并发自内心地道上一句:
“多谢陛下。”
……
俗话说一种米养百种人,同样世代为奴,却也不是人人都愿意豁出去一切,换回原籍的。
“北梁那等地方谁爱去谁去。”樊勇剔着牙,动作粗鲁地吐掉口中肉沫,一脸鄙夷:“要啥没啥的破烂地方,去了就得吃苦受罪,也就那群惦记从前日子的假清高脑子犯浑想去。”
他翘着二郎腿,对屋里一帮子妇孺指指点点:“少学点那等人的做派,脚踏实地一些,咱们如今的日子不好吗?背靠大树好乘凉。若非当年老子当机立断,送樊梦那死丫头给林家冲喜,哪有如今这安生日子?虽是奴籍,但咱们的卖身契都在自个儿手里攥着,林家人又送了铺子宅子,供咱们嚼用零花,出去以后,哪个不对咱们毕恭毕敬?哪个知道我们是什么籍?放着这种自由自在,快活似神仙一样的日子不过,跑去北梁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喝西北风?”
他的妻子唐盼隐晦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照顾孩子们吃饭,权当听不见他那些狗屁不通的话。
倒是他新纳进门的秀娘,见状柔柔一笑:“还是爷有远见。”
樊勇看了眼左边同样世仆出身,容貌一般,但因在主家有些体面,从来对他不假辞色的正妻,再看一眼右边颜色正好,对他百般殷勤,各种小意温柔,他花大价钱买来的新妾,毫不犹豫地将后者搂了过来,在其脸上轻啄。
唐盼脸色更沉,干脆抱起怀中儿子,拉了还在吃饭的女儿,往外走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狗男人自从得了林家赔偿以后,愈发猖狂起来,俨然不知道自个儿身份了。
卖身契握在自己手中又如何?于朝廷而言,他仍是个奴仆,他生下的孩子,也是奴仆!
林家赔的那些田地和房,哪一样是给了田契房契的?
即便是有,上头名字写的可是他樊勇?
连这些都无法保证,就先学起大老爷的做派,天天出去花天酒地还不够,连歌姬也买上了。
真真是找死!
奴买奴,若是被人捅出去,这个家里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行!
唐盼看着怀中一脸懵懂的儿女,目光坚毅。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蠢货断送全家的前程,甚至性命!
夜里,哄睡了孩子,趁着男人睡在温柔乡中,唐盼起来披了外衣,悄悄摸到角落里,小姑子樊梦的屋中,轻声将她唤醒。
“嫂子?”
樊梦揉着眼睛,奇怪地坐了起来。
“小声些!”唐盼示意她噤声:“梦梦,嫂子问你,你愿不愿意跟嫂子一同北上?”
“嫂子?!”樊梦下意识地惊呼,但很快意识到不对,连忙捂住了嘴。
月光下她看清了嫂子唐盼的表情,认真且凝重,不似作假。
她更难以置信了:“你怎么?”
嫂子之所以能嫁给兄长,全是托了已故母亲的福。
当时一无是处又混不吝的兄长早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却因家中条件一般,他本性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被不少正当年纪的好姑娘嫌弃,一直谈不上好亲事。
在大户人家中做管事婆婆的母亲因此瞧上了在同一家做事的唐盼,觉得这姑娘虽然长相不出众,可心思活络,很有主意。正好那会儿府里的姑娘身边大丫鬟位置空了一个。唐盼没能争过另外两个丫头,反而被诬陷偷了东西,眼看着就要落败,背上盗窃的罪名,被卖到脏地方去。母亲便出手相助,替她作证,也帮她洗清嫌疑。
唐盼为了报恩,也为了自保,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婚事,嫁给了樊勇。
樊梦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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