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星捧月(1/2)
众星捧月
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谢南岳只觉得头都大了。
他唤来朝中最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印庆:“听说南越国的女帝设了左右丞相,拥有与她一样的权力,可以颁布法令,代为理政,效果不错。朕准备有样学样,让你做宰相,替朕处理政务。”
印庆愣了片刻,苦笑着说:“陛下,南越女帝此举虽然大胆,可那两位丞相,并非她为了逃避政务才提拔的。”
“哪个想逃避政务了?”被戳破小心思的谢南岳脸上挂不住了,没好气地拨弄一把那如山的奏章,又没了底气:“实在是,一头雾水,连从哪里着手都不知道。”
他这一生,前些年称霸山林,后来在战场上神勇无双。
人人都说他天资聪颖,十六岁的年纪才开始学认字,不过一年便似模似样。
能读懂兵书,能写军报文章。
于战场上,更是灵活多变,什么战术谋略都信手拈来。
可不知为何,眼下看着这些奏折,尤其是哭穷的奏折,他就头疼得厉害,也心慌得厉害。
理政?
先前看谢柏那样的草包把持朝政多年,大梁也没亡,他还以为是多么容易的事……
如今真轮到他了,他才知道这些东西处理起来有多复杂。
“我看南越在那女人的治理下,这些年愈发兴盛了,她的那些政令,咱们不能照搬吗?”他没好气地问:“她的慈幼令,劝商令,既然有效,咱们也学着办呐!还有那什么义学,统统办起来。”
印庆一脸为难地看着他,非常婉转地说:“陛下,各国有各国的长处和短处,一样的法令,在南越能有效果,到了咱们这里却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
谢南岳不肯罢休,连连追问,非要他说个清楚。
印庆无法,只得老实回答:“南越本就根基雄厚,国库富饶,自然能给每个孩子十文,甚至二十文钱。我们大梁哪来的钱?年年打仗,年年财政赤字,三皇子……谢柏心狠,只顾自己享乐,若是钱财不够用了,便加重赋税,这才有陛下您先前进城所看见的人间炼狱。”
“陛下仁厚,下令减免税收,已经让百姓们感恩戴德,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国库空虚。如今,连皇宫的炭钱都不够用了,哪里还有余钱,推行什么慈幼令……”
他絮絮叨叨,谢南岳被说得俊脸一红。
却仍未死心:“那其他政令呢?我听说南越这些年税收之所以一年比一年多,就是因为劝商令,开放了夜市,厚待了商人,增进了商税,我们又为何不能效法?”
“南越物产富饶,南方水果做成罐头可销往北方,北方皮子可卖往南方,又有朝廷造桥铺路在前,使商路通达,行商无虞。陛下,咱们大梁有什么?”
谢南岳被问住了。
“牛羊?战马?皮子?铁骑!”他想了好半天,才在记忆深处想起谢战和他说过的,南越人最想从梁人处得到的,便是这几样。
印庆有些欣慰地点点头,看来新帝对政务也不全是一窍不通。
“只可惜,这连年征战,内斗,我大梁子民苦不堪言,为了活命,把家中的牛羊都吃光了。”
“谢柏为了能与陛下所率领的大军相抗衡,将各县府库中的物资统统运走,调动沿路矿场的矿工送入,等矿工进了国都,又将人强势留下,充作守军……”
他深深叹息一声:“大梁如今就是地动过后,根基都难稳的废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有休养生息,而非变革。”
“至少,还要一到三年的时间。或许三年后,咱们可以效法南越一二,兴商兴农了。”
三年……
谢南岳有些泄气,这也太久了。
国库空虚,粮仓也被行至末路丧尽天良的谢柏一把火烧光了。
眼下这个寒冬,又该如何熬过去呢?
翌日大梁朝会的议题便是如此。
北梁文治本就不如南越,虽然没有南越那些繁琐的世家规矩,却以战功排资论辈。
越是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留下了几代人尸骨的家族,越是显赫,他们的后人到了朝堂,也会备受尊敬。
长此以往,北梁愈发重武轻文,造就如今这般朝堂上一大半都是识字不多,面目却异常凶狠的武官局面。
聊起国事来,这帮大老粗的主意不多,嗓门却一个比一个大:
“要老子说,家里的粮食都留给老人孩子和女人吃,咱们还是和往年一样,叫上兄弟们,再往南越,干票大的!”
鬼主意最多的方实恶狠狠地说。
“可不是,我听说王阳云那老匹夫,因为咱们没空去找他麻烦,他转头跟南越女帝要了不少好处,如今,也该分些给咱们兄弟了!”
众人听了,纷纷附和:“我也听说了!南越女帝给他们弄了什么棉衣,还有肉松,肉干,现在那群南越的小鸡崽子们,个个吃得膘肥体壮,油光满面的!”
越说,众人越是跃跃欲试,眼睛都红了。
大梁墨水总共就一石,独占八斗的大司空印庆叹了口气,不想劝阻什么。
他们能胜过南越的不多,这行军打仗是排的上号的。
旁的国家讲究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梁军不同,北梁游牧出身,喜欢以战养战。
他们只要带上几天的干粮便能即刻出发,所需粮草,等到了敌军家中,随吃随拿。
这两年之所以耗费巨大,说穿了还是因为内战不休,双方对峙过久,没有抢掠自家人的说法。
但如果打的是外人,那就不用愁了。
可是他一扭头,却见龙椅上那位生平最是喜欢用刀剑解决问题的新帝,这次非但没有立即点头同意,反而破天荒地皱起了眉头。
“陛下,莫非另有高见?”
他惊奇地问。
谢南岳没有立刻回答,眉头依旧紧皱,看得一众官员也跟着屏息静气。
而此时在谢南岳脑海中响起的,却是这些日子他命人打听来的,事关南越女帝钟离婉的消息。
那女人跟王阳云的关系可一点都不好,当初利用王阳云父子夺了皇位,回过头又用美人计骗王玉成那傻小子在宫中大开杀戒,落下了口实,灰溜溜地被赶回了西北。
典型的过河拆桥。
前两年,王蕙兰差点把王阳云这个亲爹给坑死,要不是自己回来的及时,将压境的大军召回,恐怕王阳云已经成了钟离婉的笼中鸟。
听说这两年王阳云和钟离婉这对君臣也是面和心不合,私下里斗法不断。
他这会儿要是重整旗鼓南下,又会正中谁的下怀?
“陛下?”身边内侍出声将他的思绪唤回。
谢南岳才惊觉文武百官不知何时停下了讨论,他们的视线都落到了自己身上。
“朕在想……”
谢柏掌政时,信奉的是用人唯亲,喜欢排除异己。
是以当谢南岳夺下皇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些隶属于谢柏的爪牙尽数铲除。
如今朝中几乎全是他自己的人,他便将所虑之事和盘托出。
“正中谁的下怀?”听到这话,印庆很是意外:“陛下莫非以为,这两人之中,有一人能与我们化敌为友?”
倘若只是简单地想熬过这个寒冬,召集人马打就是了,抢就是了,何必顾虑这么多呢?
但听新帝这话,更像是有什么长远的目的。
谢南岳露出笑容:“瞒不过大司空,朕的确想和南越女帝化敌为友。”
王阳云那等小人就不要想了,于万军之中杀了众望所归的太子谢战,更是对他恩重如山的皇兄谢战。他又不是谢柏,明知有血仇,还要为了利益与人握手言和。
“反正对南越女帝而言,王阳云也是心腹大患。他们南越人不是也说了吗,没有永久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朋友,一切要看利益是否足够。我们也不多拿她的,只要她把送给王阳云的东西,如数送给咱们,咱们就帮着她,把王阳云拿了!”
印庆一愣:“王阳云再如何不堪,也是南越多年来镇守边关的大将,劳苦功高。南越女帝舍得?有这个气魄?他们就不怕咱们拿下王阳云以后,拿下清北关,长驱直入?”
谢南岳却笑得意味深长:“不试试怎么知道?朕初登大宝,还没来得及给他们送去国书问候呢。点齐兵马,先和儿郎们去清北关,到王阳云老家吃饱喝足。顺道护送使臣到金陵,送国书,问候问候这位女帝陛下。”
才商量两句,他却已拿定了主意,印庆根本来不及阻拦,他总觉得陛下这般举动,还有别的深意,却来不及细想。
“别想了,反正王阳云这老小子,咱们肯定是要打的。”
散朝后,他还在皱眉思索,方实却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嬉笑着凑上前来回答:“比起如花似玉的女帝陛下,肯定是糟老头子更可恨。”
说完便与其他武将勾肩搭背地走了。
留下印庆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回过味来。
……他们是怎么知道南越女帝如花似玉的?
印庆猛地扭头,看向早已空了的龙椅。
新帝积威太深,以至于他都忘了,这位征战多年,战功赫赫,被奉若北梁战神的新帝,至今也不过二十有五,还是血气方刚的青年。
莫非?
这也太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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