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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心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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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心术

家。

泡在温水池中的钟离婉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所用词汇。

她目光沉沉地想了半晌,随后好心情地扬起唇角。

从前这座宫殿,于她而言不过是座困住她与母亲的华丽牢笼。

笼中只有凉慈殿那一方残破荒凉的小世界,勉强能称得上是她与母亲的栖身之地。

她却从不觉得那是个家,哪怕有母亲作伴。

如今这座宫殿尽在她一人之手,身畔再无一人能与她并肩。

她却觉得,这是她的家。

无意识地捞起池中一片花瓣,钟离婉端详片刻,心中很快有了答案。

因为她这只手,终于握得住什么了。

都说吾心安处是为家。

可尽管凉慈殿里有母亲作伴,她依旧是惶恐不安的。

那时的她们太弱小了,没有丝毫自保的能力。

别说是张皇后了,就连钟离燕那等蠢货,只要不开心了,就能上门来找她们母女的晦气。

她时时刻刻都要算计,绞尽脑汁,不择手段也要护住自己和母亲,没有一时半会敢掉以轻心。

那怎能算一个家呢。

如今则不同了。

她是这座皇城唯一的主人,两万禁卫军与上万宫人内侍只听她一人调遣。

再无人能不经同意,便擅自踹开她寝殿的大门,对她一通羞辱。

也再无人能三言两语定她的生死。

这才是她的家,她能放下一切思虑,安然入眠的家。

绞干了头发以后,钟离婉穿着舒适的中衣,躺在柔软温暖的龙床上,意识模糊地想。

便是无一人在侧,

又如何?

……

“陛下此番远行,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的,眼看着就清瘦了不少,这带出去的衣裳,腰身都宽大了两分。”

第二天一早,钟离婉晨起梳妆的时候,李姑姑照常向她禀报宫中内务,当然只拣了要紧事说,钟离婉隔三差五再问些问题。

李姑姑禀报完以后,便大胆地和钟离婉说起日常。

“朕在宫中时,整日坐着批折子,又不爱动弹。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又赶了这么远的路,定然是要清瘦的。”

钟离婉一边选着今日要戴的首饰,一边笑说:“这样也好,今年窝冬也不怕长胖了。”

“陛下身量纤纤,各处都恰到好处,顺其自然就好,不必多想。”

正说着,小庞子笑容满面地来通报:“陛下,太师求见。”

钟离婉叹息一声,直接将手中不期然选到的东珠步摇插到云鬓之间。“老师还是这个性子,看似稳重,实则风风火火。朕原还打算下午再召见他呢。”

“太师也是担心陛下。昨日陛下回宫,奴才让人去送信,太师当时便想进宫来看您,还是其夫人在旁提醒,说路途遥远,陛下您一定累了,还是让您多休息得好,这才劝住了他。可太师还是拉着送信的人,问了您好些事情,知道您除了累了些,其余一切都好以后,才放下心来。”

钟离婉静静地听着,心中划过一股暖流。

她欣赏地看向小庞子:“你做得很好。”

不论向谁宣旨,或是传递她的消息,她都希望去的内侍能机灵些,留意那些人的反应,再回来坦白告诉她。

无疑,小庞子将她的命令,记得很清楚。

“多谢陛下。”

钟离婉起身:“请老师到宣政殿等候片刻,朕即刻就来。”

“遵旨。”

按原来的计划,一直到今日下午,她回来的消息才会被公诸于众,明日再正式上朝,重拾政务。

所以此番与汤法相见,只算师徒闲话家常。

她便命人找出一身常服来换上,浅浅施了淡妆。

李姑姑为她择定了一件孔雀蓝琵琶袖宫裙,衬得她越发肤若凝脂,又不失雍容。

钟离婉最后再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确认处处妥帖之后,才带了人往宣政殿走去。

永乐殿距离宣政殿本就不远,徒步半盏茶时间就到了。

没过多久,钟离婉便看见了同样一身常服,正在喝茶的汤法。

“老师,别来无恙。”

汤法连忙放下茶盏,站了起来,用关心的眼神上上下下将钟离婉打量了半天,确信她完好无损后,才松了口气,执手行礼:“老臣参见吾皇,愿吾皇万岁。”

钟离婉伸手搀扶,笑着道:“我还未返朝,今日,咱们这里只有师徒,不论君臣。老师,请坐。”

二人面对面坐下,小庞子极有眼色地上了热茶,钟离婉亲自斟满,第一杯双手奉在了汤法面前。“老师,请。”

汤法仔细端详她:“看来陛下这趟出去,收获颇丰,所以心情也不错。”

气色也是极好的。

钟离婉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闻言便笑道:“不辱使命,不但请来了萧家人,周文也答应,愿意再次入仕。”

这次远行,算是功德圆满。

汤法闻言很是高兴,摸着胡子道:“极好极好,如此一来,文臣武将就都有了,这不仅是陛下的福气,更是我大越的福气。对了,好事成双,老臣这里也有好消息,想请陛下一览。”

说着拿出一份折子。

钟离婉颇感兴趣地接过,立即翻阅起来,一目十行地看完登时乐出了声。

“果然好消息!”她道。

折子上说,西北王阳云的独女王蕙兰负气出走,却在半路上被北梁军安插的细作绑走,且阴差阳错,成了北梁三皇子,谢柏的侍妾。

也许是女生外向,也许是色令智昏,那王慧兰竟然将父亲王阳云的边防布阵如数相告,还透露了不少王家父子与她这位君主的关系。

谢柏起先是不信的,但自他算计了谢南岳后,朝中半数武官都负气辞官,军心更是涣散。

在以武立国的北梁,他的已然降到了冰点。

要想重树,名正言顺地问鼎那至尊之位,他就必须要在军事上证明自己。

有了王蕙兰主动提供的消息,他权衡再三,到底是按捺不住,试探性地派了兵,打了两场小型战役。结果惊讶地发现,事实果然如王慧兰所说!

两场战役都大获全胜。

不过谢柏一向谨慎如毒蛇,比起立即调动大军,孤注一掷地进攻,他更愿意用些诡计。就像兵书上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才为上上策。

他于是故意放出风声,说,王蕙兰其实是王阳云主动献给他的美人,因为她这个新皇女帝苛待西北军,不但扣下军需军饷,还对王阳云多有猜忌。

王阳云为求自保,也为保住西北军,只能向他这个北梁摄政王卖好,试图与北梁冰释前嫌,从此结盟。

这消息传开,西北果然炸了锅,大半军民都向王阳云投去异样的目光,不少文臣也开始悄无声息地收拾起了细软,安排了家眷,伺机逃离西北。

钟离婉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朕很好奇,王阳云当如何抉择。”

忽然计上心头:“老师,若在此当口,朕遣去使臣,最好于众目睽睽之下,说朕相信他,说朕器重他,主动替他洗清‘污名’,平息这些流言。当然,作为交换,朕要他将所有家人都送到金陵城来,朕必定好生照顾他们,让他王阳云再无后顾之忧地,好在前线放手拼杀,如何?”

汤法先是一愣,非常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饶是这些年他自诩对这位陛下,对自己名义上的徒弟足够另眼相看,还是会时不时地为她在政治上的敏锐而惊叹。

谢柏如此行事,当真是将王阳云逼到了十分被动的境地。

眼下,摆在王阳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其一,干脆利落地背叛大越,投降北梁,从此做他谢柏的走狗。

但此举无异于打断他身为一军主帅的脊梁,不但会让他彻底失去西北军一众将士们的信任;他朝史书工笔,也会将他看作是罪无可恕的卖国贼。

到时钟离婉自能名正言顺地下旨,哪怕随便派个人去接手西北军权,都能得手。

因为西北军民虽然爱戴王阳云这名主帅,自愿追随,但他们更恨北梁这个与他们有百年血仇的宿敌,绝无叛国而改投北梁的可能!

其二,站出来澄清一切都是流言,说他从未想过要背叛大越,背叛女帝,背叛钟离皇室。

过往之战败皆是由于敌军细作手段高超,趁此机会,施行反间计罢了。

但这决定对他来说一样是自寻死路。

因为打从钟离婉扣下一半西北军需开始,就没想和王阳云善了。

他若叛国,她必将下旨讨伐;他若不叛,她亦会让其交出兵权,以示忠心;

王阳云也很清楚这一点,这才为难到迟迟不愿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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