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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生于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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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多上点心,等到了店里,去给我整治几个好菜来。”

钟离婉轻笑着说。

“那是奴才的本分!”

主仆四人其乐融融。

等他们休息够了,精神奕奕地赶到清远县时,不过第二天正午。

“主子,上面这本便是清远县令申奉在职五年来所有罪证。至于他对百姓的所作所为,以及这些年来贪污数额,因数目过多,而我们人手不足,尚还在计算中,只大约估摸了个数字出来,请主子责罚。”

隐二单膝跪地,手捧两本书册,举过头顶。

钟离婉放下茶盏接过来,仔细翻阅。

“起来吧,那些人应当还在路上,这不怪你。在告示上添了那么一句,也算你急中生智,办得不错。”

光看这本罪证的厚度,就知道他这回是下了功夫,用了心的。

“谢主子。”

钟离婉细细看过十页罪证,黛眉已然紧簇,脸色也沉了下来。

再拿起另一本贪污账册,她没啰嗦,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一看那上头的数字,便冷笑了出声。

“好一个清远县令。这日子过得,朕都要自愧不如!”

砰地一声!

两本账册被她重重砸在桌上!

钟离婉毫不犹豫地下令:“等他贪污的确切数额数算出来,还有罪证罗列完毕之后,将申奉斩于闹市。处斩前,先游一遍街,再派个嗓门大的,识字的,将这些罪状一道一道念出来,念给天下听!朕要让所有人知道,朕为何杀他!”

“申家所有财产全部充公。该还给百姓的,都还给百姓!并且,要加倍奉还!”

“申家嫡系今后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若有替其求情者……”钟离婉眼中划过一丝厉色:“同罪论处!”

屋中不光有钟离婉自金陵城带来的四个亲信,也有从府兵属调来的人员,更有先前在申奉手下办事,却不曾伸过手,与其同流合污的官吏。

闻言俱是心中一颤,一开始见到年轻貌美的女帝时的赞叹,连带着最后一点轻视,尽数烟消云散。

他们弯下了背脊,恭声道:“遵旨。”

……

张大娘正领着几个儿媳妇在厨房里忙活着,将各种野味处理干净。

一边忙着一边在心里暗骂,阿岳那臭小子!别看长了一张俊俏的脸,这性子还真是执拗倔强地像头牛!

当初说好收下那半只野猪就算抵了他这些天在自家的食宿费,谁曾想那小子临走前,还去老林里捉了这么多野味,全送给了他们家。

他们怎么也不肯收,那小子干脆丢下东西就走,几下就没了人影。

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这捕到的野味一大半竟还活着,现下已经栓到了后屋,只等着明后日老头子和几个儿子空了,运到县城里卖给酒楼客栈,换些钱回来。

至于这些半死不活,甚至早已被扭断了脖子,死透了的,他们只能留着自家吃了。

哎!

这臭小子,算盘打得真精。

怕他们舍不得吃肉,就事先弄死了。

别看外貌五大三粗的,对人却体贴。是个难得的,粗中有细的好孩子。将来也不知道谁家姑娘有这福气,能嫁给他这样的如意郎君。

嗯,想来也该是个好姑娘。

张大娘嘴含笑意地想。

脑海中蓦地浮现那日婉姑娘离去前,与臭小子的交锋,张大娘动作一顿,眼睛微亮。

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美可人,两人站在一处,真是赏心悦目极了。

哎,要是阿岳的身份再高一些就好了,指不定还真能如愿呢!

回想着这两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客人,张大娘心里还是挺复杂。

她很喜欢这两个后生,奈何一个两个都去也匆匆。

婉姑娘自不必说,与他们这等小民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今日一别,此生怕是再难相见。

却没想到阿岳这臭小子也是这样,说走就走,半句口信也没留下。

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家住何方,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正感慨着,屋外忽然传来村长的大嗓门:

“张家哥哥,嫂子哦,快出来!有大好事落到你们张家人头上了!”

厨房里的女眷们面面相觑,好半天,张大娘才一脸困惑地走出了门。

迎面就见向来喜欢拿眼角看她的老村长,一脸谄媚地凑上前来:“嫂子,张老大哥呢?”

这古怪的态度让张大娘十分不快,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转眼就看到老村长身边还站了个身穿黑衣,相貌堂堂的男子,他腰间还配了把刀,一看就来历不凡。

便愣了一愣。

她觉得这男人的穿着打扮很是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我家那老头子,到地里浇水去了。这位是?”

回答完老村长的问题后,她直接出口询问男人的身份。

“这是县衙来的差爷!申县尊,哦不,申奉那狗官被拉下马了,家也抄了,他这些年从咱们小老百姓这抢去的钱,都要还给咱们。这不,这位差爷是亲自来送钱的!还有,他还是……”

男人忽然看了一眼喋喋不休的老村长,冰冷的视线让老村长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讪笑道:“差爷,您说,您说。”

男人这才重新看向张家人,只是落在张大娘身上的眼神忽然就柔和了许多。

他甚至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在张大娘惶恐的注视中,笑着道:“我此行,除了送还申奉克扣下的慈幼月钱之外,还是为一点私事。”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数人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各色礼物,有吃食,有布匹,还有一叠高的锦盒。

“在下奉主人之命,特来感谢你们当初的救命之恩。”

他这样一说,张大娘灵光一闪,倒想起来了。“你是婉姑娘身边的人!”

那日来接婉姑娘的人里,有一个,不就是眼前这人吗!

果不其然,男人,也就是隐二含笑点了点头。

张大娘彻底放心了,不再拘束,却也不去碰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礼物,而是摆手道:“什么救命之恩,就算有,她又是教我家孙子识字,又是取名,那天临走前,还给了我报酬,早就算清了。这些,你拿回去吧。对了,婉姑娘眼下到家了没有,可都还好?”

“主子尚在回程路上,但一切都好,多谢大娘记挂。”隐二有礼地说:“这些礼物,是主人亲自备下,特命在下必须送到此处的,您还是收下吧,若我拿了回去,怕是要惹主子不快,会受罚的。”

张大娘一脸犹豫,当日婉姑娘在一众奴仆面前说一不二的威严模样,她如今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知道眼前人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得奉命行事后,不想给人添乱的张大娘只能点头,收下礼物。

“那,我就腆着脸收下了。”

隐二点点头,让拿着礼物的人同时走上前来,他特地指出每个锦盒的归属。

“这是主子特意给您和张大爷准备的两套衣服,和鞋子;”

“这是给张慧姑娘的,主子说,算是张慧姑娘将来出嫁时,她给的添妆。”

“这是给张衡小少爷的,主子说,一定要让他自己保管。”

张大娘连说:“太贵重了,太贵重了。”

隐二一笑:“我家主子的性命自然是比这些身外物更贵重的,请你们务必收下。”

“话已带到,那我先告辞。”

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隐二抱拳见过礼后,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他带来的人将礼盒放到了张家堂屋中,便也跟着离去。

只留下张家人看着堆积如山的礼物,神色恍惚,以为还在梦中。

张家小儿媳王氏滴溜溜地转着眼睛,趁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把打开了离得最近的礼盒。

瞬间,里头流光溢彩的华服便让她整个心神都为之震撼。

“天呐,这到底是件衣裳,还是件法宝啊?”

她爱不释手地抚着衣服上的珠翠,金线绣成的纹路,目露痴迷道。

众人被她那赞叹的语气拉回了神,再看那奢华到极致的衣裙,也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张大娘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将王氏手中华服抢下,迅速塞回了礼盒,将其牢牢合上,压在手下,喝骂道:

“要死了你!这屋子里哪一样东西是给你的,给我把手管好了,再乱动一下,就给老娘滚回你王家去!”

那样好看又价值连城的宝物说没就没了,王氏看着空落落的手心,感觉心疼得直抽抽。

她不敢跟婆母明抢,就按捺不住想接着打开其他锦盒,却又听到了婆婆的威胁,动作不由得一顿。

擡头看了眼婆母,见她一脸坚定,王氏干脆放声大哭:“娘啊,我们可是一家人!什么你的我的,你分的这么清楚,多让人寒心呐!”

张大娘却不吃这套,她记得怀里的衣服,那小伙子明确说过是婉姑娘给闺女准备的,二话不说便将其塞到了闺女手中,另外还有给自己二老的衣服,给几个小辈的,都利索地分配好了。

王氏见所有妯娌都分到了东西,甚至那未归家的大姑子一家也有,独独自己没有,不由得撒泼,威胁说那不如分家好了!

“想得美!这家里东西都是我跟孩子爹苦干了一辈子才挣下的家业,什么时候分,怎么分,我们说了算!你要过不下去,自己滚,别搁这膈应人!”张大娘毫不示弱,底气十足地说。

“为什么所有人都得了东西,就你没有?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当初婉姑娘在我们家的时候,谁管不住自己那张破嘴,什么难听捡什么说,还要把人赶出去,人家家奴找来的时候,没拿你问罪都是人家婉姑娘慈悲!你就偷着乐吧!”

王氏气不过,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目睹了全程的老村长惊呼出声:

“还有这种事?”

老村长先是惊奇地看了会儿王氏,随即一脸不同意地说:“你是王家小闺女吧?叔给你说,你要真那样做了,这回能捡回条小命就不错了,还想要赏赐?美得你!”

王氏一脸不忿:“我怎么了,不就说她两句,也没对她做什么呀!好几次娘要拿精细粮食给她做饭,不还是我生的火!”

“那是因为你想偷吃!”张大娘果断地戳破她的小把戏。

“你可知道,这位婉姑娘,是什么来头吗?”

老村长不想掺和这些婆媳之间的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另起了话头。

等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时,才得意洋洋地说:“前些日子,县尊大人的家都被抄了,是女帝陛下亲自下的令。咱们这些年多交的税,都要被还回来。娃娃们每月能得的钱,也不再是五文了,而是二十文!再过些日子,那些服苦役的人,也都能回来了。这可都是大好事!可是你们知道,是谁把县尊大人给拉下马的吗?”

一屋子的人先是听得高兴,一个娃娃从今往后,每月都能得二十文,这是多大的好事!

更遑论,以后男人们也不用再去服苦役了这样的好消息了。

听了老村长的问题,张大娘喜色一顿,看着屋里这堆积如山的礼物,再看着老村长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谁拉下马的?该不会,该不会……”

老村长一拍大腿:“可不就是你家救的这个婉姑娘吗!方才来的这个黑衣差爷,身后跟着的这群人,就是给你们拿礼物来的这些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府兵!”

所有都愣住了。

屋中陷入一片寂静。

其中王氏的脸色最是难看,煞白一片,满眼害怕。

“府兵,府兵都能受她家奴调遣,那,那她自个儿会是什么身份?”

她失魂落魄地低喃,同时也提醒了屋里其他的人。

“铁定大有来头啊!”老村长接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又对张大娘说:“要说你们家的运气,我是不得不佩服的。随手救个人,就是个贵不可言的!这位姑娘的家里一定也是做官的,还是个大官,说不准,还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呐。才有本事,把县尊大人都给撸了下来!你们张家呐,真是抱上了一根金大腿了!”

他眉飞色舞地说着女帝私访江南,途径此处,发觉县令鱼肉百姓,谎报税收,便下令严查的事。

大家不但因女帝曾到过自个儿家乡而惊奇,也为那道大开县衙门,受理百姓所有冤案的圣旨而激动。

原来陛下当真如此看重他们这群普通百姓。

老村长也面露感慨,满心沉浸在大越总算出了位将他们平民放在心上的明君,想来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喜悦中。

……为察觉到张大娘面上笑容微微凝固。

这时他又道:“上回你就该听我的,让家里小辈跟着她,在她身边学了本事,当个差什么的,哪怕只是给这样的贵人端茶倒水,将来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况我看她,对你们家小宝,真是上了心了,还特意单独送了份礼。”

老村长难掩妒羡地看了那单独放在一旁的礼盒,一眼又一眼。

可是张大娘的脸色却再一次沉了下去。

没好气地推了一把捧着那件漂亮到不像话的衣服发呆的闺女,让她回过神,和其他儿媳一起,将所有礼物,都搬到里屋去。

自己则留下来,再一次坚定无比地对老村长说:“您要是想攀高枝,抱大腿,也不难。那位差爷只怕还没走远,您呀,尽管将喜欢的几个孙子都带过去,看人家要不要收下带走。”

“给人家做家奴的福气啊,我们家是没有的。”

“你要是喜欢,这福气就送你了。”

老村长看着油盐不进的张大娘,气得直吹胡子。

伸出食指,指了张大娘好半天。

“你这犟驴,好赖话都听不明白,活该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

老村长转身就走。

还以为张家从此就攀上贵人,飞黄腾达了。

到时拉好了关系,必然也能拉拔自己一家。

谁知道这犟驴就是想不明白这条路的好处,死活都不肯妥协。

要他说,舍一个孩子入了奴籍又如何,其他孩子不都还是良民吗?

到时一个人拉拔了全家,不还是利大于弊吗!

犟驴!

哼!

却不知他走后,张大娘面露惊慌之色,忙催促众人将属于自己的礼物搬回屋去,并神色凝重地告诫:“记住了,崩管谁来打听婉姑娘的事,你们都不许胡乱嚼舌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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