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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泽天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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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太爷老脸一红,“你这老婆子,惯会胡搅蛮缠的。我说不过你,不与你说了!”

连忙起身走到后屋劈柴去了。

老温氏昂首挺胸,一副战胜的模样。

不过马老太爷有句话是说对了。

《慈幼令》之后,朝庭确实还有后招!

十天之后,与第一批银钱同时来的,还有另一纸文书。

新帝敕令:即刻起,至顺宁三年十二月底,这段时日中新开的荒田只要上户,就免三年税!

甚至连落户费都只要正经田地的一半!

所以当马家人一脸喜气地去领孩子们的“月钱”时,还得到了上回所交的另一半落户费!

一亩田从前是交三十文,如今只要十五文。

上回马家人申报了足足十亩地,被退回来一百五十文,连着孩子们的七十文,共得二百二十文。

老温氏当场就冲金陵城方向躬身一拜:“多谢陛下,愿陛下长命百岁!”

大儿子马庆吓得连忙纠正她:“娘啊,陛下是万岁,万万岁的!”

“哦对对,是长命万万岁,百岁怎么够!”

老温氏高兴地自打嘴巴,果断改口。

众人都笑了起来。

家中莫名多了这样一笔钱,秋收的时候就能吃些好的,多补补了。

老温氏甚至想得更长远。

吃好喝好了,儿子们干活就能下足力气,到时田里的事了了,就都去开荒,多开一亩是一亩,这可是能免三年税的!

其他几户人家回过神来,也跟着向金陵城方向拜了又拜。

高霞捧着七十文钱喜极而泣,哭着说自己的女儿得救了!

本来他们家已经捉襟见肘,只剩下最后一把米。

这钱再不来,她就要给大女儿煮最后一顿饭,将她以两贯钱的价,卖给人伢子了。

从今往后母女分作两地,再难相见。

如今得了七十文,她就能去买粮,哪怕吃不了多饱,也饿不死了。

而且荒地上户三年不税的新令既然下来了,那冬天之前,村里需要人手做活的人家肯定不会少,她多下点苦力,总能再挣些银子,和孩子们渡过难关的。

三家人都得了现钱的消息,连带着荒地三年不税的新令,很快就传回了马家村,引起上下震动。

不少人拖家带口地赶到马里正家中,还都带齐了户籍文书,表示自己也要给孩子落户,要补齐所藏田地,正大光明地领钱!

他们要落户的,其实都是这些年里偷偷摸摸藏的土地。

有人还在迟疑,毕竟落户钱虽少了一半,那也还是要钱的呀。

而且荒地只是三年不税,又不是永远不税,三年后,还不是一样要交钱。

“你傻呀。”想明白过来的亲戚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说:“三年后,你这地要是交不了税,你给卖了不就是了?落户三年的田,早就是正经田地了,可以正经买卖,到时还不用担心被人诓骗了没处伸冤。何况每个月,一个孩子就是十文钱,啥都不用你干就能拿,你不眼红?你家有四个娃娃吧?那一个月就是四十文!”

“再说了,朝廷往年是什么做派你心里没点数?都是先礼后兵惯了的。这往后,肯定是要派人来查一番地的。你不趁这个时候把地转明了,仔细拿不到钱不说,等过阵子被查出来,你还要担责!到那时候,就是鸡飞蛋打,什么都捞不到!”

这一番分析直中要害,入木三分,原先还摇摆不定的人也回过味来了,二话不说就拿了户籍,带上孩子们,一并到了马里正家中。

马里正家门口已经大排长龙。

有那急脾气的,甚至一刻都等不了了,说愿意连夜到县衙门口排队等着,明早必须第一个办!

“着什么急,县衙就在那,又跑不了!”这后生正是马里正的表侄,所以马里正也不客气地说。

“可是老叔,咱们着急,别的村子一定也着急。这会儿动作要是不快些,晚了那钱就没了!你看我这家里三个孩子呢,这一个月就是三十文!少不得的!”马里正的表侄跺着脚说。

其他人本来也在笑话他急性子,一听这话,都恍然大悟。

可不是,与马老爷子那三家人一起,在第一时间就报名的每村都有不少,今天也都领到钱了,回去后肯定逢人就说的。

每月拿现钱,荒地落户钱只要一半,未来三年还都不必交税,这一长串的好处,十里八乡谁听了能不动心?

“柱子,走,俺跟你一起,咱们现在就进县城里把队给排了!”一位村民立刻说道。

马里正嘴唇蠕动,却再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挥手道:“也行,你们快去,多带两件衣服,带上两把椅子,做好了在县衙门口过夜的准备。还有你们,自家多少地,多少娃,都记清楚了,动作快点,老子今晚熬夜不睡觉,也得给你们记下。明儿一早都跟我到县衙去。”

这话一出,众人精神振奋。

那两人一走,其他人就自觉地排好位置。

“里正,俺家九个娃,西山脚下偷偷开了三亩地,南山脚下两亩,共五亩地,没多的了!”

“我家三个娃,没偷偷开地,嘿嘿。”

“五个娃,二亩地。”

……

类似这般的情形,在大越境内各处的里正家中不断上演。

县衙也陷入水生火热般的忙碌状态。

甚至,由于来落户荒地的百姓太多,导致户房人手严重不足。

本来每个县衙户房人就不多,小县最多两个,富县四五个。毕竟是要求能写会算的差事,又死死卡住户籍田地这等民生第一要事,是个体面又至关重要的肥差。

是以能被调去户房的人,名字都得是户部登记在册的,算得上是半个官身,所以必得家世清白,且有当地声名显赫的人物担保才行。

县衙一时之间,也不知要去哪里再找出这样的人手来帮忙,又怕耽误了百姓落户的大事。

至此地步,大家也都看出女帝的高瞻远瞩了。

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这么大的利润一让,多出来的土地和黑户,比往年倾尽全力、大张旗鼓地强制清查出来的还多。

所以不敢怠慢,连忙上报。

朝廷又很快便下令,让他们抽调本地一些能识字记账的书生搭一把手,不必上报户部,不必给正经身份,只要给人按天算钱就是了。

书生李刚于是凭着一手好字和快准狠的心算能力,光荣当选。

一天五十文,当天结算,童叟无欺。

喜得他一蹦三尺高,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样一来,不但妻子的药钱凑足了,还能出钱找个短工来,替他忙活地里的事,做得比他还熟练,保管等秋收的时候,地里收成也能更好。

一番盘算下来,真觉得日子奔头十足,心中对这位女帝陛下,也再不敢有任何轻慢,只有满腔的感激之情。

马家村的人知道此事,不由得对其刮目相看,暗中絮叨:“原来识字,挣钱这么容易的?戏文里不是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吗?”

他们在地里忙得要死要活,一天挣的都不如人家写几个字多?

“你当那些世族老爷们真是吃饱了闲的,才读书的?”

被提醒了的人讪讪一笑:“那倒不是。不过,他们读书,是能做官的。咱们老百姓读书有什么用啊。”说到这里,她又想起来了:“李刚家里原先也是世族吧,只是遭了难,落了灾了,才来村子里置地置房的吧。啧,看来这人还真得投对胎才行。”

想到这茬以后,她忽然就不羡慕,也不嫉妒人家了。

“哎,还是人家命好,不像咱们,这辈子就是个在地里刨食的命。”

与她在一起做着活,说着闲话的妇人也跟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要是女帝陛下能让老百姓也当官,那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送孩子读书识字去。这动动笔杆子,不得比挥锄头省事?”

原先说话的妇人噗嗤一笑:“还说我呢,你这想得比我的还美,老百姓做官?我是连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

永康三十一年,冬。

这是以永康为年号的最后一年。

在汤法的支持下,钟离婉下令,将各地府兵与衙役分别开来。

衙役始终隶属衙门,为当地文官所管辖。

府兵却由朝廷另外指派的武官所统帅。

且,府兵不得为当地之人。

各地府兵任选之后,将要无条件接受朝廷调令,前往他乡任职五年以上。

作为补偿,钟离婉特地调高了他们的俸银,增多了他们的休沐日,也加大了他们的权力。

以往大越重文轻武,同一品级下,武官还要对文官行礼,退让再三。但从此以后,新令说,如遇府兵办差,当地县衙衙役,得先行避让。

此令一出,朝中险些发生文武官之间的冲突。

得了便宜的武官们自然对钟离婉无比拥戴,可长久以来一直压在武官头上的文官们,如何接受得了从此与一群大字不识,空有武力的莽夫平起平坐?

朝中因此争论不休,甚至有不少文官,已经开始拿着钟离婉是女儿身来做文章。

最后,是一封来自西北的公函,与汤法的挺身而出,才稳住了事态。

那公函是王阳云父子呈上来的,开篇就是长篇大论的吹捧,称女帝此法乃旷古绝今之新法,必能让大越更上一层楼!

别人他不知道,但他们父子将贯彻实行,力挺女帝到底!

信末还说,若陛下觉得实行起来困难,他们父子愿带兵回程,好生辅佐,以助新法推行。

朝中方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文武百官登时不再做声,一个个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这才想到,就算女帝已经登基,大越有了正统国君,可王家父子尚在西北虎视眈眈。

那父子俩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此时给了他们名正言顺的由头回来金陵城,他们这群文官又要像先帝刚去那阵子一样,被如狼似虎的王家父子俩踩在脚下,肆意地呼来喝去。

那他们才是真活不了了。

权衡之下,心想还不如让女帝折腾去,等过些年,这些莽夫的尾巴翘到了天上,肆意妄为时,她就会知道,重武轻文的下场!

钟离婉坐在龙椅上,满意地看着瞬间乖觉下来的百官,嘴角轻扬。

她下给府兵的新令还特地指出,原来的府兵中若有不愿离家太远的,大可请辞在家。

最终真有十分之二的人主动请辞。

钟离婉打完一棒子,又给了个甜枣。

请辞的府兵中,曾立下过功劳的,也曾因公受伤的,都给了足够的银钱作为抚恤。

让其中不得已请辞的府兵心怀甚慰,也少了许多怨怼。

永康的最后一年在诸事纷扰中,落下帷幕。

西北清宝县里,王家人围在一起,喜气洋洋地吃过了年夜饭。

饭后,王阳云就去巡视大营,与麾下武将们同乐。

王夫人于是趁此机会提起了自己为一双儿女相看下的婚事。

却不想先前还有说有笑的兄妹俩,各自都僵了一下,女儿也就罢了,生性内敛的她只是默默别过头去,以示抗拒。

儿子王玉成却径自沉下脸来,不悦地喊:

“娘,我不是都说了,不用你为我操持这些!”

王夫人立马就不高兴了。

“我是你娘,我如何能不为你操持?过了年,你都二十一了,再不成家,人家都要笑话你了。”

王玉成道:“有什么可笑话的,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心里有数,不用你着急。再说你看上的那个,不过七品小县令的女儿,也配嫁到咱们府里来,做我正妻?”

“七品小县令的女儿怎么了?”王夫人反驳:“娶妻娶贤,她是要进到咱们府里来,为你生儿育女,给咱们家开枝散叶的。只要心在你身上,在咱们家,能把府里的事管得井井有条不就好了?最应该的,还是管住你屋子里那群妖精!”

“娘!好端端地,又说这些做什么。”王玉成气鼓鼓地说。

论扫兴能力,真是无人能出老娘其右。

他重重地放下手中酒杯,起身就往外走。

“回来!”王夫人勃然大怒:“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钟离家那个小贱人!”

“娘,那是陛下!”王玉成回身就反驳道。

这无异于在王夫人怒火上又浇了桶油。

“我就知道!我看你真是被鬼迷住了心窍!那小贱人害你至此,害咱们一家又回了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你还对人家念念不忘!怎么着,人家不过回了你两封书信,又把你的心给拢住了?儿啊,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那小贱人只是在利用你!什么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咱们回金陵,不过都是她御下的手段罢了。她就是想借着咱们王家的势,替她压住文武百官!”

“那又怎么样?”王玉成想也不想地回答:“她要借就借,又不是借了不还。娘,您跟妹妹身上穿的这绫罗绸缎,真以为是南商远道运来的?老实告诉你,都是陛下命人夹杂在今岁粮草军饷里送来的。今年咱们家从朝廷那得的东西,是往年不曾被克扣时的三倍有余!有了这样的底气,咱们家就能在边城招募新兵,增添人手。早晚,哪怕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也是能回金陵城的。”

他沉下语气,眸中,是满满的野心。

说完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缓,换上一副笑脸,柔声对王夫人道:

“娘,她有些手段又怎么了?有这样手段,能御天下的女人,娶进门来,不比那个七品官的女儿好?不更能给您长脸吗?”

王夫人嗤笑一声,没好气地甩开了他的手。“我看你啊,尽做白日梦!”

“娘,爹都答应我了,您呐,总之就别操这个心。要是闲得慌,你就给妹妹打算打算。”王玉成干脆说。

他也不想在这个大好日子里跟母亲闹不愉快,索性将祸水东引到一旁默不作声的妹妹王蕙兰身上去。

“我,我也不要!”王蕙兰连忙说:“母亲,女儿不要嫁人,您若非要如此,女儿宁可出家!”

这可把王夫人气了个仰倒。“好啊,你们一个两个,都要反呐!姻缘姻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与你们多说,我只与你们父亲说,你们听话就是!”

丢下这话,她拂袖而去。

王玉成于是看着妹妹,轻笑:“你还惦记着那狼崽子呢?”

“哥哥还是管好自己吧。”王蕙兰俏脸一白,看了他一眼,也起身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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