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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泽天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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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泽天下

“十岁?”

汤法心算了一下,“九年,每月十文,一贯又八十文,单看也不算多。可陛下,人性贪婪逐利,若小民谎报又该如何?”

“所以。”钟离婉笑得像一只小狐貍:“所有孩子的父母长辈和家中其他人户籍都须完善,大越律规定,男子十岁成丁,通过量其资产,分做上中下三等,上等纳多,一男丁三百钱;中等次之,一丁二百五十钱;下等最末,一丁一百五十钱;”

“朕想下旨,将其改为上等一百五十钱,中等一百钱,下等五十钱;三年后,丁税不变,不过女子自十岁后,也要交一样的税。”

“再将十一税一的田税,改作十五税一,多多与民休息。”

“陛下仁德,很该如此。”汤法先是赞同十五税一的想法,但对丁税,还有其他考量。

“看似低了丁税,实则多了人头,于朝廷不算坏事,毕竟妇女在我大越并不占少数。可是向女子也招收丁税?是否,太不近人情了些?”

“孩童不分男女,每人每月都能得到十文钱。只要父母都有户籍作凭证,老实纳税就行了。”钟离婉继续说:“可既然得钱时不分男女,交钱时自然也得一样。”

“如此一来,想必也能减少家中孩子太多,一些父母随意将孩子丢弃、转送他人的事来,尤其是女孩。”

十文钱于他们这些权贵人家,自是不值一提,可于小民而言,仍是不少的,何况还是每月十文?不论他们是真养不活孩子,还是不愿意养,为了这每月十文,都得咬牙将孩子养在身边。等把孩子养到了十岁,寻常人家也该开始说亲了,想来也不会在那时将女孩再度丢弃。

汤法深以为然:“好事,大好事。一个孩子,一月就是十文,一直能领到孩子十岁止。想必他们都会争着抢着主动填报户籍。”

“其次便是朕想对老师说的重罚。”钟离婉旧事重提:“鞭刑不改,可一旦发生该户瞒报田地之事,便撤除补贴,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旁人每月领钱,自己却什么都得不到,这不比十鞭子更疼?”

汤法大笑:“确实疼,疼啊!”

只是等笑完了,他又拧眉道:“可这笔钱,少说要三年多才会回本,眼下国库并不丰厚……”

“老师忘了?”钟离婉笑意盈盈:“前些日子,国库刚入了一大笔钱。”

汤法一愣,夏收刚刚开始,至少还要两个月才能见到夏税,哪来的钱?

钟离婉的笑意淡了些,却不是为了汤法的反应:“单是张家一族,不就为我大越送来了万万贯?”

汤法恍然大悟,看向钟离婉的目光,肃然起敬。

他站起身来,躬身一礼:“老臣,代万千百姓,谢过陛下隆恩!”

钟离婉坦然受了礼。

汤法虽是太师,她人前人后都尊其为‘老师’,给足了体面和尊荣。

可她并不希望两人就此混淆了君臣的位置。

等汤法行完了礼,她才笑着道:“朕此举也算慷他人之慨,老师不必如此。”

托张皇后杀伐果断的福,张家兄弟在宣政殿中提剑杀光了所有有资格与她争夺皇位的皇亲。

不但让她成为硕果仅存的皇嗣,不费吹灰之力地得了天下,从此高枕无忧外,还为她留下了一笔极其庞大的财富。

那些个郡王可都是皇族人,名下有极多的封地产业,从未交过一分税,经年累月下来,家产极其庞大。

如今他们身死,钟离婉为显仁厚,给他们的妻儿家室留下了一半银钱,剩余的,都按律收回,归了国库。

还有范阳张氏,也就是张皇后的娘家。

作为谋逆主使,又造了那样多的杀孽,简直罪无可恕。

除了她亲手放走的钟离初之外,全族上下,一个都没能逃脱,尽数被灭。

张家盘踞范阳多年,是昌盛了百年有余的大世族了,名下所有土地、铺子等产业,折算成现钱,再加上原有的金银珠宝、名家字画等物,总价值,能抵大越最盛时,三年国税还多。

千万贯都打不住,必须用万万贯才能计数。

张家的财富和一众皇亲的财产,加在一起,更是去岁大越税收的五倍有余!

这样一笔巨额财富,钟离婉还能决定是将其充入国库,又或是收入自己私库的。

可如今钟离婉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更是大方地将其拿出来,分给百姓。

这般的无私与大爱,令汤法深受触动,这才起身谢礼。

两人就此‘补贴’又商议了许多细节,定下诸多合理条件,力求让所有真正需要这笔银钱的百姓得益,也要避免让心怀不轨的人钻空子。

师徒俩直说到外头天都黑透了,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小黎和珍珠悄无声息地进来点起了宫灯,师徒俩也一无所觉。

等一份旨意的草稿完全拟好,汤法才搁了笔,拿起来,轻声念了一遍。

钟离婉一边喝茶润嗓,一边凝神静听。

“大概就是如此。”她道,说了一下午的话,嗓子都略有些哑了。“老师不如先带去给中书令和侍中一并看看,若无遗漏,朕后日便在殿上宣读明旨。到时,就不好再改了。”

汤法欣然同意。

虽然身为臣子,他也很享受钟离婉这种事事仰赖于他的做法,可他纯臣做惯了,比起位高权重,更看重自己在文人中独一无二的清名,并不愿被按上权臣的名头。

就是钟离婉不吩咐,他也会提出让其他人再看看此法,多方商议后再定下来的建议的。

“老臣还有一事。”临出门前,汤法又回过身来:“总听陛下说到那位乾坤大才,不知姓甚名谁,何不举荐到朝中来?如此大才,若不能用来安邦定国,当真可惜。”

说到这里,汤法就忍不住想起几个月前,在张家人手下做过事的周文。

他有幸与那年轻人打过一番交道。

看得出,那周文才华横溢,胸中自有乾坤。

果不其然,初涉官场不过月余的周文,不久便峥嵘初露。

当时他还很高兴有这样出众的后起之秀,甚至对其寄予厚望。

只可惜,周文似乎与张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张家一倒台,周文也跟着失去了踪影。

汤法虽觉得自己老骥伏枥,却也是希望能看到大越朝堂上,多些更年轻的后生,可以继往开来。

钟离婉轻笑:“老师放心,眼下虽不是时候让那人来到人前,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地来这朝堂,用他平生所学,与我们一起,治理天下的。”

她说得意味深长,又无比笃定。

汤法虽然很好奇那人是谁,却也没有再多问,点了点头,谢拒了钟离婉邀他一道用膳的恩典,缓步离去了。

但钟离婉坚持赐了轿辇,将他送出宫去。

汤法又是惶恐,又是欣喜地接受了。

——

两日后,《慈幼令》颁布,引发朝野上下震动。

新的法令被快马加鞭送往十一处州府,层层下达至二十四府城、九百六十五县,不计其数的村落之中。

“谁信呐。”马家村里正听完县尊大人的转述,当时他老实本分地答应,回去之后,一定让乡亲们将偷偷开的荒田老实上报,坚决效忠新帝,绝无二心!

可在回去的路上,却忍不住对赶车的大儿子道:“县尊大老爷们说得好听,什么老实上报田地,老实给娃儿们落户,一个月就能得十文钱?还一个孩子十文?还不分男女?天上哪有这样的大馅饼?估摸着,就是骗咱们大字不是一个的父老乡亲,傻乎乎地给娃儿上户,给土地交税呢!”

他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摇头晃脑地说:“都说新登基的皇帝是个女人,老子原先还不信。这下看来,只怕真是个女的。这点子歪脑筋跟你老娘真是一摸一样,哼!老子才不上当!”

马老大在心里盘算了会儿,试探地说:“爹,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县尊大老爷都这么说了,要是回头一个来落户的都没有,大老爷会不会觉得你办事不力?”

马里正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得劲:“那你说怎么办?”

“要我说,别的人你管他们做甚,回去以后,您就只管喊来族里的男人,到祠堂里把原话告诉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哪怕只有一两家信了,来报了,您也算对大老爷有交代了。”

马里正伸出手,自后面给大儿子后脑勺来了一下,笑眯了眼:“你小子,心眼够多的。成,就这么办!”

回到村中,他就按儿子说的做了。

其中与他交好的,在荒山野岭偷偷开了几亩田的,特地来问要不要报的时候,马里正直接让他们改天来自己家里喝酒,详谈。

众人就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再也不说什么了。

不过村里还是有几家人,相伴着来到马里正面前,表示自己愿意带着孩子,跟马里正去一趟县中,落实孩子们的户籍,顺道将新开垦的荒田过过明路,正式落户。

其中一家,马里正就不多说什么了,他们家的马老太爷是村中响当当的人物,早些年上过战场,手里是沾过血的,性子最是一板一眼,在这些事上,从不肯偷奸耍滑,真是有一亩地报一亩,有一口人报一口。

家里四十来亩地,二十三口人,其中七个孙辈,年纪刚好在半岁到十岁之间。

日子过得不咸不淡的,安稳有余,富贵不足。

也就是这两年儿子们肯出力气了,才多开了十几亩荒田来。

这次一口气统统落户了。

马里正早看马老太爷不顺眼了,就算他们要瞒报,他也不会容许。

可如今眼看着人家一家人全来了,他心里又不舒坦。有心‘劝’他几句,顾虑到身后还有其他人,又住了口。

第二家,是村里刚搬来不久的一位读书人,姓李名刚,名字很利落,手脚却极其拖沓,做活特别不干脆,娶了个媳妇也是个药罐子,每天家里云雾缭绕地,全是药味。

听说也曾是镇上颇有薄产的人家,就是因为娶了这么个无底洞似的媳妇,才被迫变卖家财,来到这马家村置了十亩薄田,茅屋三间,艰难度日。

年前,那药罐子媳妇还给他生了个闺女,将满一岁。

听到这消息,欢天喜地就来到马里正面前,看这架势,是想迫不及待地领到那每月十文钱了。

第三家,就更简单了,是村里臭名昭著的马北一家人。

马北自己是个好赌的,家中二十亩上好水田都被他赌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还不清,干脆利落地跳湖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留下媳妇高霞带着七个孩子,还要替他伺候瘫痪在家的老娘。

听说朝廷每个月给十文,高霞忙不叠地来了。

直言若是真的,他们一家就有救了。

要不然,为了活命,她只能把最小的几个闺女送给城里的好人家去为奴。

高霞抹着泪说。

马里正心情复杂地给这三户人家都记了名字。

突然就希望,朝廷和新女帝这回可千万别是耍着人玩儿的。

……

翌日一早,三家人各带着户籍文书,随马里正进了县衙。

钟离婉命人将慈幼令,编入大越律中,惠民律篇之下。

这一篇律令,顾名思义,都是为了惠泽万千生民。

可钟离婉也决计不想被人当作是冤大头。

是以这十文钱,必须经过重重核实才有资格领到。

第一步,就是要孩子的父母都据实落户,家中产业也要清晰明了。

三家人跟着马里正进县衙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新开垦的荒田上报。

有了马里正在旁作保,这件事办得很快。

第二步,是对照户籍,确认孩子们的姓名、长相,性别,与年龄。

户房的人仔细地取出两张纸来,一边对着孩子们的姓名,一边在纸上写下相关内容。等完成后,纸上还要印上父母其中双方的手印,县衙官印,以及马里正作为证人的手印。

一张纸留给了他们,一张仔细封存。

等到确认无误之后,户房之人才笑着说:“第一批银子已经在路上了,最迟十天后就能到。今儿是初十,这个月的银钱你们也能领。十二天后,你们来县衙,凭此证领钱。”

诸人喜不自胜,连忙道谢。

户房的人笑了笑,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眼看着后面还有几家其他村落的人,也是来办事的,他们也不好意思多耽搁,再次连声道谢以后,忐忑地出了门去。

三家人,都沉浸在即将领到现钱的喜悦之中。

“女帝即位,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嘛。”马老太爷家长子马庆脱口说道:“至少女人心软,最是心疼孩子了。”

一起来的高霞热泪盈眶地点点头。

果然女人最能知道女人的难处。

“倒不能这么说。”唯一的读书人李刚一边抱着女儿,一边艰难地插嘴:“女帝陛下年纪轻轻,据说从前也不受宠,哪里知道民生大事?想来还是汤太师等良臣心疼咱们百姓,修订的新法。”

“管他是谁修订的新法。”不等李刚开始长篇大论,马庆的母亲,老温氏就开口道:“不管黑猫白猫,能逮着耗子的就是好猫。管那位子上坐的是谁,只要能让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就是好皇帝。”

“对!”

众人纷纷点头。

等回到家中,马老太爷问起的时候,马庆说一切都办妥了。

“要是真能成,咱们一个月就能多得七十文,孩子们的口粮就都有着落了。”他高兴地说。“朝廷总算是办了件大好事!”

马老太爷抽着旱烟没有吭声,但从他舒展的眉眼间可以看出,他也很高兴。

“所以说,男人有男人的长处,女人也有女人的厉害之处。”老温氏在旁和儿媳妇一起择着菜,眉开眼笑地说:“不信等着瞧吧,我相信皇帝陛下还会有其他圣明决策的!”

马庆一脸奇怪:“娘,你刚才不是说,管位子上坐的是谁吗?”

老温氏白了他一眼:“还不是那个李书生张口就贬低女人?老娘才不想跟他吵呢!可这件事,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们,当朝那些老爷们儿,决计想不出来,这肯定是女帝陛下提的!”

“为何?”

众人很好奇她如此笃定,院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老温氏的身上。

小老太一脸掩饰不住地得意:“你们想啊,这《慈幼令》可特地声明了,只要家中有一岁到十岁的孩子,不拘男女,都能得钱。你们仔细想想,就那些大老爷们,能想到这句,不拘男女?”

众人恍然大悟。

“倒真是。”大儿媳妇低喃。

其他人也是越想越觉得有理。

老温氏就更得意了。

“别高兴太早了。”马老太爷看不惯自家婆娘的模样,抽着旱烟,泼了盆冷水下来。“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总是要钱的,要我看,这《慈幼令》还有后招,咱们且看着。”

“你这死老头!”老温氏一点都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昨晚在房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堂堂正正,认认真真地交了这么些年的税,做了这么多年的清白人家,如今可算是能名正言顺地从朝廷手里拿银子了。这新皇做事靠谱,比老皇帝有良心。”

老温氏怪模怪样地学着马老太爷说话时板正的语气,叫在场诸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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