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华冠(可能掉san预警)(2/2)
不,不对,这些明明不是她的经历,她是穿书者,她并不属于这里!
她几乎是立刻开口反驳:“不是我,你说的不是我。”
“你会这么以为,只是因为你母亲耗尽生命给了你一场美梦。”燕云妆的语气含了几分悲悯,“你母亲来自异世,所以她无法修炼,以为祝恒可以护她一生,却没想到祝恒会对她的女儿下此毒手,她想救你,可她没有办法,连她自己都只能变成一只孽物,在自我与人性消失之前,她给你编造了一场十多年的幻境。”
燕云妆轻叹:“在幻境里,她做了她最想做的事情——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成人。”
“......”祝遥栀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怎么可能呢?这十几年来所有美好的生活,只是一场幻梦?
她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缸中之脑的理论,如果把一个人的大脑放进玻璃缸中,使大脑保持一切正常的幻觉,这样那个人就会以为,她真的有完整而美好的人生经历。
难道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一边遭受剑阁那些人的欺辱,一边在幻境中逃避痛苦?
可她清楚地记得,她的家在小区三楼,夏天开满玉兰和槐花,她踩着林荫道的花瓣和落叶,从被妈妈牵着去上幼儿园到拖着行李箱去上大学。
怎么可能是假的?她冷静下来,摇了摇头说:“不,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我没有必要骗你。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如何得知的?”燕云妆轻声说,“因为你母亲变成了一只孽物,是孽物就会被杀死,我只是恰好从它的尸体上看到了它的记忆。”
“你闭嘴!”祝遥栀红了眼眶,“我妈妈不是!”
妈妈好好的,妈妈还在家里等她回去,她出车祸之前,妈妈还打电话跟她说找不到工作别着急,太累了就回家休息,没关系,她可以一事无成。妈妈一直在等她回家啊。
燕云妆说:“你在剑阁的时候,我就想动手,可我那被孽物血脉逼疯了的哥哥会护着你。去剑阁的时候他明明已经绝望了,可他听到了你的哭声,他觉得他还能保护一个孩子,所以才为了你活下来...”
祝遥栀已经有些听不清楚她在讲什么了。
她无法判断燕云妆说的这些话的真假。
她真的是穿书过来的吗?怎么会这么巧,这个世界的祝遥栀和她同名同姓,长得也一模一样?
她有些头晕目眩,燕云妆的声音也忽近忽远,每个字都像是在飘:“存续血脉的权能是时间,如果你想要一朵花,祂就会在数月前种下一颗种子。你难道没有怀疑过?那些和你接触过的剑阁弟子,他们根本就不会死,还有死而复生的祝家老祖,你没发现他离不开剑阁?因为你只能回溯你周围的时间。”
之前被她忽略的事情,忽然找到了答案。
一开始在榴花汀的时候,她明明目睹那些剑阁弟子被邪神杀死,但后来他们又活了过来。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祝遥栀浑身止不住地发颤,她甚至想扑过去堵住燕云妆的嘴,但她忽然觉得自己在走向一个地方。
她感觉自己在不断顺着台阶往下,往地底下走,周围越来越潮湿阴暗,水雾爬上她的肌肤,冰凉粘腻。
她好像一直在走,好像根本没有跟着燕云妆回到地上,层层石阶不断往下,最深处的洞窟忽然融化开来,变成一片斑斓的气泡,血管一样的茎脉向四周延伸,模糊的血肉儒儒而动,从中伸出一只熟悉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些飘满玉兰花的夏天,也是这样的手摸着她的头,
“别怕,妈妈在这里。”
——可是妈妈是假的啊。
祝遥栀在这一瞬间忽然头脑发懵,如遭重锤。
她的头发、指甲,她全身的血脉和骨骼,都好像不是她的了,都像是要从她身上游走,像是鱼群渴望回到海洋。
也许,她最近总是感到困倦,她的身体在衰竭,只是因为,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身上挣脱、醒来,不断地榨取她的生命。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些沾染孽物血脉的人都会陷入癫狂,她现在也快要疯了。
甚至她一边感知着不可名状的一切,一边还能听到陆簪星跟燕云妆说:“你不必跟她讲这么多,一旦精神崩溃,孽物血脉更容易苏醒。”
燕云妆叹气:“如果不说清楚,我下不去手杀她,我下不了手。”
陆簪星说:“存续血脉就在她身上,没有办法,只能如此...”
“你握着剑的手在抖。”燕云妆说,“算了,反正我已经将消息传了出去,存续血脉必须抹杀,修真界将群起而攻之,她活不了。”
祝遥栀忽然很想回去,回到那些闷热的夏天,躲在妈妈温暖馨香的怀抱里,不要让任何人找到她。
为什么不能是真的呢?
她不喜欢这里,她要回去,她要回家。
她在识海里大声喝问:“你不是说能让我回家?我要回去,我不想掺和这里的一切。”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我一开始绑定的是司空玉,本来以为让他完成原著剧情就能修补残存的天道...可是在榴花汀时,你残缺的神魂忽然回归,摆脱了司空玉的控制,所以我才不得不读取你的记忆,佯装是你的系统。”
“什么意思?”祝遥栀有些绝望,“残缺的神魂,所以我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的世界是不是真的。”
她也不知道,她无法辨清真假。
她轻轻说:“那如果,我一定要过往十几年经历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她记得啊,她记得和妈妈挤在一间老旧的小区房里,她说等她找到工作就回家歇一下,妈妈还在等她,她走得很快,没有看见岔路口开过来的车——
砰地一声。
她的世界忽然暗了下来,全身剧痛,鲜血流了一地。
好痛,好痛。
祝遥栀甚至不清楚,这阵剧痛是车祸带给她的,还是那些要杀了她的人。
周围的声音好嘈杂。她不想听。
“存续血脉...苏醒了?”
“该死的!就应该快点杀了她!”
不可名状的庞然巨物展开羽翼一般轻盈的腕肢,斑斓气泡堆满这座别院,爆开蠕动血肉。
灵力流转,无数刀光剑影攻向躺在血泊中的少女。
一把长刀破风而来,钉在少女身前,荡去所有灵力与剑气。
李眉砂轻柔地抱起满身鲜血的少女,他的手指无法抑制地轻颤,一边迅速掐诀施下疗伤法术。
他一手抱着怀中少女,另一手挥刀斩切,神情冷峻而肃杀。
刀光迅疾如潮水翻涌,将腕肢、气泡与血肉斩开切碎。
没有人看得清楚发生了什么,玄衣少年与不可名状之物厮杀在一起,银白触手一闪而过。
也许只是片刻,也许过了许久。
天际残阳如血,遍地都是斑斓血水。
李眉砂稳稳抱着怀中少女,眉眼比他手中刀锋还要森寒可怖。
周围那些人还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被他护在怀中的少女。
“只有杀了她,才能彻底除去孽物血脉!”
“容器不死,孽物就有可能卷土重来!”
提剑冲上去的人都被幽蓝刀光击飞,无一例外。
陆簪星清喝一声:“李眉砂,你在做什么?”
少年摘下发上的两仪旃檀冠,用灵力送还给陆簪星,墨发散下,他漠然地说:“我只护一人。只此一人,即是我的苍生。”
陆簪星颓然地闭上双眼,“你这个怪物。”
李眉砂没有看她,只是抱着少女转身向外走去。
外边也围满了人,杀阵张开,剑气凛冽,所有锋芒都指向他怀中的人。
玄衣少年立如修罗,清冷眉眼锋芒毕露,“死于苍生渡者,一身罪业皆被渡化,你们谁敢伤她,赐彼岸往生。”
有灵修怒喝一声:“这是生死存亡之际,若容器不死,我们全都会被孽物撕碎!”
于是一众修士围攻而上,李眉砂挥刀,斩以雷霆之势。
他的刀法更加让人惊怖,寒芒乍现即收,爆开的刀光却汹涌如海潮,没有人能近他的身,更别说伤到他护在怀中的人。
昙释刀法最后一阶的苍生渡,每一刀都沉敛极简,万法归一,却势不可挡。
兵器闪过的冷光,鲜血飞溅,灵力凝起幽蓝雨幕。
少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他像刀锋切开人群,衣袍猎猎如旗。
残暴,冷血,天生怪物。
毫无道德感,毫无同理心,毫无礼义廉耻。
他是怪物。
祂是怪物。
本来就是怪物。
怪物就是会不顾一切,永远只站在祂爱的人这边。
哪怕仇满天下、与世为敌,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