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边花(2/2)
摸了小片刻,她什么都没得到。难道她的那些东西没有被邪神贴身携带,而是另找地方存放起来了?
很快,祝遥栀罪恶的一双爪子被邪神单手扣住,少年的声线压低了:“栀栀,你在找什么?”
祝遥栀硬着头皮说:“我在找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然后睡觉。”
显然,邪神并不相信这个借口,握着她手腕的五指收紧了几分,“栀栀是不是在找你的霎雪剑?”
这倒没有,其实她只是想要弟子令,不过为了混淆视听,她不介意承认:“好吧,我想明天练剑,不然我白天太无聊了,尊上又不能时时刻刻陪我。”
祝遥栀听着自己说出口的话,都觉得离谱,她说起谎来可真是越来越不着边际,什么都敢说。
而邪神顺着她的话说:“栀栀,我很快就能日日夜夜和你在一起,你再也没有机会逃跑。”
祝遥栀觉得有些反常,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一到白天就会离开?”
“仙盟对我的封印。”邪神说,“栀栀,都这么久了,你才注意到这一点。”
非常明显的不关心。
祝遥栀头皮发麻,一片昏暗中也看不清邪神脸上的情绪,她只好说:“之前在榴花汀我是晚上才去禁地找你,最近几日我才发现。”
她暗自思量,邪神刚才说祂很快就能陪她一整天,是因为邪神要对仙盟下手了吗?
而邪神只说:“栀栀,别动歪心思,你的剑我不会还给你。”
祝遥栀:“好吧。”
她其实对本命剑没有其他修士那般在意,毕竟她只是穿书过来的,又不是正正经经的剑修。
她忍不住讨价还价起来:“那其他东西呢?”
邪神说:“栀栀是想要联络他人的弟子令?还是可以瞬移离开的法宝?”
祝遥栀投降了,“...我什么都不要,我要睡觉了。”
其实她没想再用化寒烟瞬移离开了,小怪物又不傻,哪会给她相同的机会逃出去。
现在连弟子令也别想了。
她的手被松开,祝遥栀也老实了,只是曲起手臂缩在身前。
她有些郁闷,但也没有办法,只好闭目养神起来。
不论其他,躺在床上听夜雨是一桩美事,虽然祝遥栀并无困意,但后半夜真的睡了过去。
隔日醒来,雨还没停,祝遥栀半梦半醒间都闻到了湿漉的草木香。
她睁开眼,床榻上果然只剩她一人。
祝遥栀并不意外,召来侍女伺候洗漱,然后就坐到桌边慢悠悠地吃午膳。
反正无事可做,她直接一觉睡到中午。
侍女看上去很开心,一边给青瓷瓶里的花换水一边说:“圣女殿下,你今天若是在屋里待得烦闷,可以去外面走走。”
祝遥栀有些意外,“你是说,我能出去了?”
侍女说:“是的,外边的庭院和偏殿,您都可以去。”
祝遥栀一边喝南瓜粥一边想,看来昨晚她说的那些鬼话还是有用的。
虽然没能拿到她心心念念的弟子令,但她的活动范围扩大了。
祝遥栀三两下吃完午饭,立刻踏出重重殿门。
“圣女殿下慢些,外边还下着雨呢。”侍女连忙跟过来给她撑伞。
华丽的地砖和玉阶都被雨水洗涤得澄澈空明,清风拂面,祝遥栀才发现庭院里的花木都换了,换成了牡丹海棠桃李这些人间常见的花树。
在魔域阴沉的天色下,这些花竟然也能开得鲜艳多姿。
庭院大得像是一座花园,祝遥栀穿花拂叶走了片刻,眼前所见还是各种鲜花。
侍女给她撑的油纸伞上也沾了各种花瓣,时不时弯腰下去给她提裙摆。
祝遥栀穿过庭院,才看到几座规格恢弘的偏殿。
她随便挑了一座走进去,各种设施一应俱全,铺锦叠缎雕花嵌玉,堪称处处精致。
侍女收了伞,和她隔了一段距离,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祝遥栀想摆脱她,就说:“我瞧外面的茉莉花开得好看,你去剪几枝放到寝殿里。”
“是。”侍女退下。
祝遥栀快速地在各个偏殿里走动,把每个房间都查找了一遍,基本没有可以用得上的东西。
邪神对她可当真是严防死守啊。
祝遥栀径直走到偏殿后面,高耸的玄玉宫墙隔绝了她的前路,她的手一伸出去,就碰到了无形的一层屏障,像是戳不破的气泡。
她有些泄气,因为她不爽,所以只好骚扰系统,让它也不爽,“你知道朝璃堕魔了吗?”
系统:“知道,她应该想通过天演教来接近鬼哭狱。”
祝遥栀沉吟,“也许我可以从她身上下手,反正她应该比我更想救司空玉。”
系统说:“你最好尽快救出司空玉。”
祝遥栀:“怎么,他要死了?”
系统迟疑了一下才说:“邪神虽然没有直接取他性命,但他已经快要被折磨得自我了断。”
祝遥栀并不同情,只说:“我现在连魔宫都出不去,如何能去鬼哭狱救他?”
系统:“你想想办法。”
祝遥栀耸肩,“知道,在想了。”
她原路返回,侍女捧着一束茉莉花,兴冲冲地过来找她,“圣女殿下,奴觉得这些花很衬你今日的衣裳,您要不要用来簪花?”
祝遥栀没什么心情,但又不想让她失望,毕竟侍女做饭挺合她心意的。
于是她随手摘了几朵茉莉簪上耳鬓,侍女很开心,小声跟她说:“圣女殿下,尊上对您的喜爱昭如日月,其实您只要撒撒娇,尊上还是会依你的。”
祝遥栀其实也看出来了,除了一些根本的问题,小怪物基本都不会拒绝她,比如她昨晚只是找借口说无聊要练剑,今天就能出来散散步。
但是,撒娇...这对她来说难度太大了。
祝遥栀搓了搓手臂,“我还没有对谁撒娇过。”
侍女就说:“也不一定要撒娇,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您簪个花什么的就够了。”
祝遥栀:“这也太敷衍了。”
侍女说:“只要尊上看出您肯花心思就行。”
祝遥栀理解了她的意思——重要的不是怎么哄,而是想要哄的这份心意。
像上次她做的荷花酥一样,其实无论是外观还是味道上都不算好,反正如果不是她自己做的她都不会吃,但小怪物还是被她哄到了。
好像,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祝遥栀轻呼一口气,擡步往庭院里走,一边吩咐侍女说:“去拿剪子过来,我剪一些花,你再找几个好看点的瓶子,养在寝殿里。”
“是。”侍女应得可欢快了。
祝遥栀走出去,才发现雨停了,天际隐约浮现一道霓虹。
她在庭院里走走停停,见到好看的花就咔嚓剪下来,侍女小心翼翼地接过去,生怕掉了任何一片花瓣。
然后她就在研究怎么插花,只能相信她自己的审美了,因为无论她怎么搭配修剪,侍女都只会说:“好漂亮!不愧是圣女殿下。”
实在是太溺爱了。
祝遥栀把折腾出来的几瓶花放在寝殿各处,略略装饰了一下,给华贵的殿宇增添了几分生动之美。
“这样看起来,我的审美还是不错的。”祝遥栀摸了摸下巴。
侍女站在一旁,变着花样地夸她。
祝遥栀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拉开衣柜,各色裙裳如匣中宝石,斑斓生辉,她挑了片刻才选好今晚要穿什么。还顺便选好了搭配的首饰,还有沐浴用的香料。
挑好后她在回廊上坐下,一边喝茶赏花一边思考要怎么去鬼哭狱。
侍女跪坐在她身侧,拿了小扇子扇火煮茶,见她低眉沉思,就说:“圣女殿下若是闷了,可以去庭院里荡秋千,或者奴陪您打牌下棋?”
“不用。”祝遥栀只是在想事情。
庭前一树垂丝海棠开得明艳,残雨顺着棠花滴落在玉阶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祝遥栀扬起眼睫,还是没能想到合适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后来她在海棠花下小憩了片刻,醒来时天光暗沉了些许,祝遥栀就问侍女:“快要入夜了吗?”
侍女回答:“快了。”
——邪神就要回来了。
祝遥栀很快起身,抱着衣裳去浴室洗漱。
与此同时,梦惊鹊前往正殿复命。
他很快就跪在华丽冰凉的地砖上,行礼后恭敬地说:“尊上,不出您所料,仙盟加诸在李梦戈身上的封印开始松动,我们只需推波助澜,就能让仙盟元气大伤。”
高座上的魔尊一语不发,少年只是垂眸看着被祂握于手中的长剑,剔透如霜雪,苍白的指尖一寸一寸抚过剑刃,冰凉而锋利,和它的主人一般。
梦惊鹊感受到霜寒剑气,沉默了片刻说:“尊上可曾听说过熬鹰?苍鹰性烈,若是要驯服就必须将它困于笼中,断其吃喝使其困乏,慢慢消磨它的野性,只有这样,才能让它乖顺臣服。”
他见高台上的魔尊不置可否,才敢接着往下说:“之前不少魔修囚困过正道修士,也是像熬鹰一样,折断羽翼削去爪牙,才能慢慢磋磨掉一身傲骨。霎雪剑传人向来矜傲,若不如此,怕是难以让其服软——”
他忽然收了声音,只觉喉中翻涌上来一阵猩甜。
魔尊的视线仍然落在霎雪剑上,声音比剑锋还要森寒:“你妄议栀栀,就是在对我语出不敬,自己下去领罚。”
“是。多谢尊上饶命。”梦惊鹊连忙行礼退下。
离开正殿时,他听到了高居王座的魔尊自言自语地说:
“栀栀,被困于笼中的是我,被熬的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