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飞(九)(2/2)
说完以后,吴若娴又转头看向李奶奶:“师父,今日我带她来,是想请您帮忙看看,最近她总是咳嗽,若是风寒的话早就好了,但是反而咳的越来越厉害。”
殷照心一愣,似是没想到若娴带她来会是这般用意,正想开口搪塞过去,却见李奶奶只是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淡淡道:“老身只会治病,不会解毒。”
“毒?”
吴若娴面色诧异,转头看向殷照心。
见状,殷照心干笑了一声,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笑道:“你多半是听错了,我每日都在府中待着,怎么可能中毒呢?别瞎担心了,我就是嗓子不大舒服而已,过两日就好了。”
吴若娴求证般地看向李奶奶,却见她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原地,一路走到院中坐下,手里似乎正在择草药。
“难道真是我听错了?”
这般说着,人已经跟着走了出去,自然地坐在李奶奶身边,帮着她一同挑草药。
不过多时,医馆又来了人,李奶奶回屋坐诊,殷照心便也出去帮忙。
择草药并不难,只将杂草从中剔除便可,殷照心很快便上手,她手上动作不停,口中也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此处的?”
吴若娴既然带她来了,便也没想瞒着她,一边择着一边回道:“前段时间,我一直在打听那群受害女子所在之处,只打听到了有一些无容身之所的姑娘们拿着王室补偿的银两,来了城郊这边,这里需要的花销最少,对于那些普通的女子来说,倒也算是一处好的容身之地。”
“我接连寻了好几日,最终瞧见了有个熟悉的面孔来了此处,这才知晓,原来这里是间医馆,李奶奶年岁大了,因为她们这一行不被世人认可,所以也不好去雇姑娘们来打下手,经过先前清心寺那事一闹,有不少受害的姑娘都染上了那种病,一时之间,李奶奶这里多了不少人,我便一有时间就过来帮忙,当初我没有能力,只能袖手旁观,如今,我也想尽我所能,去帮助那些受害的姑娘们。”
殷照心下意识扭头回望,只见屋里,坐在李奶奶对面的那个姑娘哭的满脸泪痕,口中像是在说着贬低自己的话,那些话有些不堪入耳,就像是曾经她在城中听到的随意议论若娴的那些话,尽是些风言风语。
而李奶奶却依旧温柔地笑着,满是皱纹的手却亲昵地抚上了那姑娘的头发,一点点无声地安抚,末了与她说:“小姑娘,你这病能治,既然家人无法理解,那便暂时住在我这里吧。”
听到此处,殷照心似乎觉得有些诧异,吴若娴见状笑了一下,将择好的草药放在一旁,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走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说着,吴若娴带着她一路出了医馆,转头走入附近的巷中,一间又一间地挨个敲响了房门,出来的皆是女子。
殷照心看着她一户接着一户将手中的草药包递到对方的手上,并亲眼瞧见了那群姑娘从一开始的面色灰败,到后来面上又重新的恢复了笑意。
末了,吴若娴重新回到了殷照心身边。
“这些便是一小部分的幸存者,她们多是无家可归的人,或者被家中人嫌弃给赶出来的,李奶奶便拿出攒下来的积蓄,将这处巷子买了下来,供这群姑娘们住下,她们也并非是一味索取之人,每日都坐在屋中绣一些样式,托人卖出去,挣来的钱一大部分用来报答李奶奶,剩下的一小部分供自己生活。”
说到这,吴若娴似是感叹一般:“所以你看,哪怕曾经经历过黑暗,可这群姑娘们仍旧像藤蔓一般向阳攀爬,努力尝试依靠自己生活,不需要攀附他人,而我如今有手有脚,有家人又有朋友,为何就一定要将自己困在囚笼之中呢?”
殷照心知道,若娴这是在说自己与祁玄。
曾经,她是中晋名声远扬的大家闺秀,才情与谈吐都引人艳羡,又深受王后的青睐,是中晋炙手可热的一个世家小姐,后来与祁玄定亲后,受到的关注与瞩目也越来越多,她渐渐开始在意旁人的眼光,开始习惯伪装,逐渐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她一味的去追逐,到头来却发现,她想要追逐的那些,其实也都不值一提。
女子为何就一定要嫁人生子?
为何犯错的都是男人,而最终要受千夫所指的却是女子?
吴若娴不懂。
所以她也要像李奶奶、像众多女子那般,竭尽全力地告诉世人,女子的力量并不微薄。
“如果祁玄再找上门来,你便直接告诉他吧,我并非王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附属品,我只是我,都说册封礼一定要储君与王妃一同册封,可以前那t都是因为所有的储君已经娶妻,既然眼下他未娶妻,那一个人受册封礼又能如何?待到日后有姑娘嫁进了王室,不一样是储妃?”
见她如此义愤填膺的模样,殷照心却下意识看了眼巷口的方向。
吴若娴从未习过武,她或许并未注意到,有人已经跟了她们许久,几乎从离开魏府那一刻开始,便在跟着了。
殷照心兴许已经猜出了隐在暗处那人是谁,她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朝吴若娴应了一声。
回去之前,吴若娴先进去同李奶奶告别,而殷照心则留在外面,随手招来了这几日一直跟在吴若娴身边的一个侍卫,直截了当问他:“你最近一直跟着若娴,在路上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
听到这,那人擡手挠了挠头,如实答道:“回少夫人,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确实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只是经过属下们查证......那人不是旁人,而是三殿下,想来应是想暗中保护吴小姐,并没有什么恶意,属下们也就没管他,更没有去和吴小姐说。”
果然是祁玄。
殷照心听后点点头,又再三嘱咐:“千万别跟若娴说。”
“是,少夫人您就放心吧,属下们一定守口如瓶。”
然而他们这边话音刚落,就见吴若娴人已出现在了门口,见殷照心望过来后,笑眯眯地跑上前:“跟我藏了什么秘密?”
闻言殷照心立即回道:“没什么,我们快走吧。”
说着,她亲昵地搂上了吴若娴的手臂,将她一路带到了马车前,率先弯腰钻了进去,因此便也没注意到,在她进去以后,吴若娴不经意间回头望了一眼巷口的方向,又转头进了马车。
直到魏府的马车在路上扬长而去,一直隐于暗中的身影终于逐渐显露出来。
那原本是一张气宇轩昂的脸,如今却平添了几分沧桑之感,他朝着身边的人说道:“想办法帮扶一下这群女子。”
“是,三殿下。”
......
马车一路稳稳前行,最终在傍晚之际停在了魏府门前。
殷照心刚下马车,就见府中有人匆匆跑了出来:“少夫人,有您的一封信。”
她看着递到她手中的信纸,显然还有些没太反应过来,却也还是应声接到了手中,一边拆开一边问道:“怎么这般急?”
那人依言回道:“前来送信的人就说等到您回来以后务必要第一时间将这信送到您手上,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听到这,殷照心手中动作一顿,信上的内容已经跃于眼前。
赫然是燕双信的字迹与口吻。
上面的内容也很是简练:戍时整,金凤楼一聚,生死攸关。
殷照心瞬间将信纸团在手中。
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会在金凤楼。
她心中一哂,却还是转头看向吴若娴:“若娴,你先进去吧,今日晚膳不必等我了,燕双信有事找我,我带人去一趟金凤楼。”
她苦苦等候多日,如今终于等来了他的音讯,有些事情,她需要当面弄清楚。
殷照心与燕双信的关系向来很好,因此吴若娴也并未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之处,点头嘱咐了她两句,目送着她带着一众侍卫上了马车。
进府时,吴若娴尚且还有些纳闷,走在路上忍不住自言自语:“倒是奇怪了,什么时候昭昭去见燕双信也变得如此防备了,竟然带了这么多人。”
想到这,她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毕竟城中如今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太平,多留意些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她人已经进了府。
到了晚膳的时候,魏璟也回来了,他忙了一天解药的事,如今只觉得满身疲惫。
他先是找到了张太医,一通威逼利诱之下,对方终于肯说出了实情,末了又嘱咐张太医不要将此事告诉给殷照心。
从张太医手中拿到具体的症状后,他便匆匆去了慧灵大师眼下所在之处。
慧灵大师刚捡回来一条命,身体正虚弱,便由魏璟的手下将张太医写下的话通通读给她听,然而话音落下,慧灵大师却是面色沉重,沉吟许久过后才说道:“这毒……不大对劲,我需要一些时间。”
一来二去,魏璟前前后后忙碌了一整天。
回府以后,他立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到前厅与她们一同用膳,然而他到了地方后环顾了一圈,却迟迟不见殷照心的身影,面色逐渐沉了下来,当即便朝着吴若娴问道:“郡主呢?”
闻言,吴若娴回头看他:“她出去赴约了,没派人跟你说吗?”
“赴约?”
魏璟的脸色似乎更黑了些。
“赴谁的约?”
吴若娴不假思索:“燕双信啊。”
听到这,魏璟只觉得气血瞬间上涌,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