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三）（1/2）
覆水难收（三）
宋庭轻笑一声,虽稍稍勾起嘴角，但眼底并无笑意。
他垂睫看向跪在地上的青杨，语气平淡。
“你应该把院规翻得很熟练了吧,聚众斗殴，挑事者应该怎么罚。”
青杨心头莫名一沉。
他翻看院规的事情,为什么宋庭会知道？
心里虽有疑惑,但青杨一点也不敢耽误。
他哑着嗓子道：“杖二十,情节严重者逐出书院。”
宋庭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摆放在面前的春凳。
这一举动，叫青杨彻底的僵在了原地。
他满眼不可置信地擡眼看向宋庭，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玩笑和懒散。
青杨比谁都清楚斗殴的下场是什么。
他在冷静下来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和鲁莽。
但是……宋庭甚至都没有多向他询问一句“为什么”。
对他这一脸那么明显的伤，也好像没看见一样。
是因为审问了其他人之后,就已经将这件事情盖棺定论了吗？
他的证词,就这样不重要了吗？
这么多日的相处,为什么在这一刻,宋庭连这样最基本的、平等的信任都不愿意给他？
尽管青杨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失态。
但是眼前的画面还是蒙上了一层氤氲水光。
宋庭站在那里，周身气场冷冽，并无一点笑意。
青杨的一颗心,一再碰壁之后,终于是沉沉地坠了下去。
他倏地扭头看向了跪在不远处的薛虹。
严格上来说,挑事的人应该是他和薛虹才对。
为什么现在,宋庭却只揪住了他一个人责罚？
就因为薛虹是薛承道的儿子吗？
青杨的身影晃了晃,他面色发灰,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不再去看宋庭的脸色，那双眼眸里的清冽和严肃,直叫他觉得窒息。
他一步一步朝着春凳走去，盯着那泛着冷光的漆面怔了一瞬后，缓缓俯下身。
本以为宋庭和摄政王是不一样的，本以为他们确实是值得信任的。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被推出来杀鸡儆猴，震慑那些少爷的人。
是身后没有背景的他。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摄政王虽严厉但关切，宋庭毫无保留的相绶。
像一场梦一样。
这一场梦太过于美好了，给了他勇气和力量。
也叫青杨有了和薛承道抗衡对峙的底气。
但是梦终究是梦，在撞上现实的时候，终究还是会破碎的。
在他和薛虹面前，所有人还是会选择薛虹。
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消散的光影之间，呆愣愣看着所有人的离开，承受着来自旁人的嘲笑。
宋庭到底是给他留了体面，没有勒令他去衣受责。
板子落下的身影清脆又沉闷，荡开在屋内。
青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当肩膀被行刑的人触碰一下的时候，他猛地一颤。
身后的疼痛猛烈叫嚣着，青杨这才意识到，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青杨爬起身来，在地上跪好。
比身上疼痛来得更猛烈的，是青杨心上的寒凉。
他浑浑噩噩的跪在原地，甚至听不清楚宋庭到底说了什么。
等到青杨稍稍回过神的时候，书生们都已经被招呼着离开了正厅。
宋庭背着手站在他的面色，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深沉复杂。
他缓缓开口：“起来吧。”
“谢大人。”
青杨颤抖着，站起身来。
他现在很想要回家，客栈也好、梁家村也好。
想要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着。
屋外有些嘈杂，像是有人在哭喊着什么。
就在青杨调转脚步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宋庭喊住了。
“大人在里面等你。”
这话，叫青杨如坠冰窟。
他满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宋庭，泛红的眼眶蓄着水光，带着无声的质问和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哀求。
知道青杨做了荒唐的事情，哪怕此时火气未消，但宋庭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长叹一口气，合上眼睛，伸手捏了捏眉心。
可再开口时，还是在催促他：“快去吧，别叫大人等久了。”
青杨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宋庭这样温和的一个人，到现在为止都没给过他一丝笑意。
落到了摄政王手里，他还有活路吗？
大抵是今日受到的打击有些太大了，青杨此时甚至感受到了几分麻木。
他朝着宋庭拱手，再次道谢后，转身朝着宋庭手指的方向走去。
在青杨心如死灰转身的一瞬，宋庭眼中冰霜消融。
盯着那脚步略显沉重的背影，宋庭又长叹了一口气。
青杨这孩子是有自己主意的，希望他别和摄政王犟起来。
要不然，可真不一定护得住他。
“宋大人，这外面的那批竹杖要不要也给换了？”
“换什么。”宋庭翻了个白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应该好好尝尝规矩的厉害。”
……
青杨本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到达了极致，不会又多的波动了。
可在推门的一瞬，看见屋内坐着的玄色衣裳的男人的时候，不止隐藏在何处的恐惧，终究是汇聚成一团，堆积在心头。
青杨合上门，规规矩矩地跪下了。
“我这刚回来，你倒是给我准备了不小的惊喜啊。”
摄政王放下手里的卷子，目光落在了青杨的身上。
这样看去，真的很可怜，衣裳脏兮兮的，脸上还带着青肿的伤。
像在外面打输了架的小狗，浑身散发着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的委屈。
“学生知道错了。”
青杨规规矩矩地答话。
他虽然紧张害怕，但脑子是很清醒的。
摄政王曾经亲口说过“一错不二罚”。
已经按照院规挨过打了，应该不会再吃一顿教训了吧。
他刚起了这个念头，头顶上就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只见摄政王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还是太小看你了啊。”
言语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和责怪，只是单纯的感慨。
但是青杨却不敢擡头。
他太害怕在摄政王的眼中看到失望。
他承受不了的。
想象之中的责骂并没有到来，摄政王的手指搭在椅子扶手伤，轻轻敲了敲。
“宋庭应该已经问过你一遍了吧。那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这种问法，不是审问，但对付那些心里藏着秘密的人来说，格外煎熬。
比如说现在的青杨。
他有些错愕的擡起头来，眼中流窜过一丝的惊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终于是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劲。
摄政王根本不是在因为他斗殴的事情而在审问他！
加上宋庭的反应，若只是斗殴，根本不至于在考试之前就冷脸晾着他。
那个叫青杨从未设想过的结局，终于是显露在了他面前。
他偷题的事情暴露了！
因为对自己计划的足够自信，青杨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这一瞬间，他彻底慌了神。
不可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不愿意说的话，那就我来说好了。”
摄政王捏起桌上的两张卷子，扫了一眼：“这段时间薛虹的文章，问题很大。他很急对吧，急着改变自己的行文风格，企图冲破这种困境。”
他也没等青杨回话，自顾自说了下去。
“但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所以难免会起一些别的心思，你说对吧。”
青杨没有说话，他低垂的透露，抿紧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他把主意打在了试题上，应该是误打误撞叫你知道了吧。整个书院里，能做到这件事情的只有你，你当时明明可以直接去告诉宋庭，但是你没有，你甚至提出要帮薛虹去偷题。”
语气平淡，但是字字笃定，并无任何的询问的意思。
豆大的汗水从脸颊滚落，青杨死死咬着牙，只觉得摄政王随意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随时都能将他压垮。
“听闻，你和薛虹一直相处的不好吧。一个人无缘无故主动去帮助自己平日里看不顺眼的人，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你根本没有把真的试题给薛虹对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