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春衫(二)(1/2)
年少春衫(二)
薛虹擡眸看向门口,眼神之中晦暗不明。
这般复杂的目光,出现在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实在是有些突兀。
他问:“你叫什么?”
薛虹的态度有些奇怪,这戒备和警惕,不像是正常面对同窗的态度。
青杨强压下心中的惊愕,面色如常地朝着他微微颔首。
“顾青杨。”
书案前零零散散已经坐了几个人,他们互相打量着对方,谁也没开口说话。
但听到青杨的名字后,便是齐刷刷朝他看去。
对于这些意味不明的打量,青杨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座的,大家互为竞争对手,都是冲着进国子监的名额来的。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薛虹的态度。
青杨做事向来考虑到最坏的结果。
这一瞬间,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反应便是——薛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但是很快,他便否决了这个猜想。
若薛家真的知道什么,以薛承道的手段,他今日就不可能会安然站在这里。
青杨这才定下心来,抱着自己的东西走到靠窗的一张书案前坐下。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看见薛虹的神情。
很快青杨便发现,薛虹满身的不耐和厌恶,甚至是周身散发的怨气,都并不只针对他一人。
他是对所有进来的人,都摆一张冷脸。
恨不得就把“去死吧”“大家一起去死”“都毁灭吧”写在脸上了。
可偏偏所有人都对他无可奈何。
这明德学堂之中,就数他出身最好了。
就算是有些不明所以的、从书院考进来的寒门子弟,也会很快被告知。
这个孩子是薛承道的幼子。
创办这个学堂的本意是尽快选拔出一批寒门子弟来,给朝堂之中注入新鲜血液,也叫小皇帝早日挑选组建自己用得顺手的班底。
虽是一条捷径,但对权贵来说,并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不管是摄政王还是宋庭,大概都没有想到,薛承道会把自己的幼子也送进来。
就连薛虹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一直都是在家请先生开蒙学习的,就等着年纪到了,直接进国子监。
结果,莫名其妙就被薛承道安排了来考这个什么书院。
这个书院里,没有一个他原来的朋友。
眼熟的几个人,都是原来跟他玩不到一块去的。
一个人孤零零地也就算了。
明里暗里的,薛承道还再三威胁,要他一定考进国子监。
若放在从前,薛虹一定不放在心上。
反正他爹向来宠他,撒个娇嘛,没什么糊弄不过去的。
但是现在,薛虹不敢。
他很明显地感觉到从某一天起,薛承道看他的眼神就完全变了。
有旁人在的时候,其实还好。
但是每当薛虹和薛承道独处的时候,就觉得薛承道看过来的目光阴冷得吓人。
薛虹本以为是他心情不好,便和往日一样说些讨巧的话,再撒娇几句。
可薛承道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
但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提出要去看薛虹养在院子里的兔子。
薛虹还以为是他心情变好了,便欢天喜地领着他往小院走去。
但随后发生的事情,足以叫薛虹这一生都难以忘却。
那日,薛承道驱散了院子里的所有人,摁住了薛虹的肩膀,逼着他亲眼看着活蹦乱跳的兔子是怎么被摔死,而后又是如何被扒下完整的雪白的毛皮。
小兔子欢欢喜喜地跑出来,还以为到了开饭的时间,却不曾想迎接它的是残酷无比的死亡。
就像薛虹这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一样。
那日的蓝天云朵、草木植被,全都被染上了血腥的红色。
任由薛虹如何地哭闹,薛承道都不为所动。
薛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会跪着朝薛承道哀求了起来,他痛哭流涕着一遍又一遍向薛承道保证,自己会永远听话。
但这份哀求,显然是薛承道想要听到的。
薛承道冷冷落下一句“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便转身离去了。
留下薛虹一人,独自崩溃。
但等到姨娘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薛虹从前是最喜欢粘着爹的。
如今却是远远看见薛承道的衣角一晃而过,都脊背发凉地绕路走。
薛承道放话说要他考进国子监,薛虹不敢不从。
他是真的怕了。
那杀死兔子的那把利刃,还滴着血,现在就抵在他的脖颈间,但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薛虹毫不怀疑,他若是完不成薛承道没有做到的事情。薛承道真的会杀掉他的。
悄无声息地,用没有人知道的方式和手段。
他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为什么薛承道会对他突然转变态度。
他只知道,自己要努力学,拼命地学,不然会死掉的。
本以为考了一个第一,算是逃过一劫了。
虽然薛承道对他的成绩,并没有任何的夸赞和表扬,只是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但是薛虹是实打实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今日到了国子监的书院,薛虹才知道,那十岁以下的大榜上的前三甲,也能进明德书院。
也就意味着,一个月后,他也要参加进入国子监名额的竞争。
这个对无数寒门学子来说宝贵至极的机会,对薛虹来说,却是喂到嘴边的砒霜。
薛虹是真的要崩溃了。
他能绷住脸色,便已经是对第一次见面的同窗们最大的尊重了。
他满打满算不过七岁!夺得榜首又有什么用!
他和在座的大部分人,写的甚至都不是一份卷子!
就算那学正看着他的身份上,提前向他透露过,明德学院足有十个进入国子监的名额。
但是薛虹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拿到名额。
在座的,哪怕和他同榜的第二第三名,都比他大上好几岁。
这几年的寒窗苦读,绝不是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追上的。
而且寒门贵子的一大特点就是,他们可以抓住所有一切可以触碰得到的资源,不顾一切地往上爬去。
这叫人怎么竞争得过?
薛虹来得最早,他就冷眼看着每个人走进来。
带着欢天喜地的笑容走进来。
每个人的手里,都好像沾着他的血。
在一个月之后,他难逃薛承道的责罚,而他的同窗们,都是侩子手!
学堂共二十三人,等到所有人都到了之后,薛虹冷冷地环顾一圈四周。
他告诉自己。
没关系的,还有一个月时间,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
……
这是青杨第一次和那么多人一起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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