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五)(1/2)
上学(五)
即使是再不懂医术的人,在听到“死脉”这二字时,也大约能知道这是多么凶险的脉象。
这两个字在姜禾脑子里横冲直撞着,生生在柳长歌那消瘦挺拔的背影后定住。
柳长歌是看着身体不好,总是在咳嗽、日渐消瘦,姜禾每隔一段时间见她,她鬓边的白发越来越多。
但是,她毕竟是习武之人啊。
柳长歌再虚弱,脊背永远挺直,像翠竹那样扎根在那里。不管狂风骤雨还是烈日灼灼,永远坚韧不倒。
但是现在梁燕儿居然说,柳长歌的脉象,是死脉。
有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凉飕飕地从心头拂过。
姜禾也不想怀疑梁燕儿的医术,但每个家属朋友,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抵都忍不住再问一句。
“你确定吗?”
梁燕儿苦笑一下,轻声道:“我也不敢相信,还专门请了我大师兄去看过,脉若雀啄,肝气将绝。她的身体情况,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了。”
姜禾的心,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她上一次直面死亡,是在原身的记忆里。
看着双亲皆丧命于眼前。
对于死亡,姜禾从来都是忌惮且恐惧的。
那将她浸透的寒凉河水,从记忆里来势汹汹地翻涌而出。
“小禾,小禾。”
顾沛的声音低沉,如同那个雨夜里伸出的手,将她一把从彻骨的河水中拽出来。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姜禾倏地回头,心头泛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焦急。
“我想见她,我们一会回村子一趟好吗?”
顾沛坚定点了点头,应得干脆:“好!”
大概是医者仁心,梁燕儿不忍去看姜禾的表情,转身去和药童交谈,将姜禾要的仙草冻的药方开了出来。
等到她一手抱着一包药,走到姜禾身边时。
看着低头和姜禾窃窃私语的顾沛,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们一路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这位是……”
姜禾猛然回过神,她挪了挪脚步,和顾沛拉开一点距离,佯装无事道:“新铺子请来的帮工。”
说罢,像是怕梁燕儿再追问一般,姜禾忙伸手接过药包。
“麻烦燕儿了,我这就给长歌送去。”
梁燕儿将药递出去,双手却顿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收回。
她目光低垂,良久才开口:“这药,其实……治标不治本。她身子亏空太厉害了,到这一步了,再怎么补也无济于事。”
“我知道了。”
柳长歌没有什么求生欲。
只要是见过她的人,都能下出这样的判断。
再高明的医者,都没办法挽回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回村的牛车上,姜禾抱着药包,倚靠在顾沛的肩膀,眼眸中堆积着哀愁。
“对她来说,死去或许不是坏事。”
顾沛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姜禾没动,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我当年遇到她的时候,她曾对我说过,她本不该活下来的。双亲和所有亲友,全都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她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
姜禾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药包上的麻绳,喃喃道:“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虽然活着,但在活下去的每一天里,都要承担无尽的孤独和悲伤。
牛车停在梁家村的时候,姜禾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跳下马车,看着面前流动着的清澈河水和苍翠的山峦。
一时间思绪翻涌,感慨万千。
死亡或许是解脱,对柳长歌来说是这样,对原身来说也是这样。
……
柱子和他的工友们,不愧是有着丰富经验的工匠。
姜禾有段时间没来,那房子的大致轮廓已经出来了。
实在是叫人感觉熟悉又陌生。
最先发现姜禾回来的,是狗狗。
那小狗崽长大不少,像一颗小炮弹似的,朝着姜禾一头扎了过来。
“粽子!”
姜禾腾出一只手,费劲地弯下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因为山洪那日,在家门口的斜坡上吃了大亏。
姜禾坚决不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此时那斜坡不仅拓宽了不少,而且还用石头铺了台阶出来。
两边也移栽上了植株,看起来开阔明朗不少。
工匠们忙得热火朝天,姜禾也不是空手来的。
她和柱子打了个招呼后,简单询问了一下进展后,将酸梅汤的料包和一大兜炸酥肉交给了柱子。
在工匠们嘹亮的道谢声后,姜禾看向了那和新架构格格不入的老房子。
柳长歌听闻动静,开门出来。
比起姜禾上次见她,柳长歌又消瘦了不少,叫人不免担心风稍大些,她就会被吹走。
而最叫姜禾感到鼻尖一酸的是,柳长歌的头发,几乎是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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