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1/2)
九十六
奴仆鱼贯而入,叶子晦看到,这些奴仆除了给自己和宇文禅彧身前的桌子上摆放美酒佳肴以外,他对面的桌子上也有。
换言之,应还有第三个人会来,那应是卫慈所说的“叶炀”。
宇文禅彧瞧见这位统帅目光所落之处,他再次哈哈大笑,“不知统帅在想什么?是想知道那位是谁吗?他是我们鲜卑的国师,非常了解你们汉人,你和他在战场虽未谋面,但时常交手呢。哦,对了,”宇文禅彧转动着酒杯,说得状似不经意,“他还有另一曾身份,你的父亲。”
叶子晦眉头几不可闻地蹙起,默然不语,没有回应宇文禅彧的话。
宇文禅彧见状,也未气恼,反而脸上的笑意更甚,“你们汉人最重礼节,常言‘孝当竭力’,不知统帅见了阔别重逢的父亲,您要行什么大礼?”
叶子晦一听,便知宇文禅彧不怀好意,方才用武力来试探他,这会儿又想用“父权”来压制他。是想让他一会儿在谈判中,因为要守孝道遵父命,而唯他们是从吗?
“我的父亲?怕是时隔二十多年,大君记不大清楚了,我的父亲前楚国公早已战死沙场,我们叶家的祖祠还供奉着他的牌位呢。”叶子晦扬眉了然一笑,“也是,当时大君年轻,还正屈居人下,这种事恐怕还轮不到您来关心。”
宇文禅彧一听,面色立刻沉了下来,叶炀二十几年前投靠鲜卑时,他确实才只有十几岁,彼时父兄都健在,鲜卑国事政务他根本插不上手,他那时也没有多大的抱负。
“想来,”叶子晦又继续道,“大君对我们汉人文化也是一知半解,方才您所言‘孝当竭力’,还有句后话,不知大君知晓吗?”
“是什么?”
“忠则尽命。”叶子晦一字一句道,“父子情依托于家,他假死隐匿在鲜卑,就是摈弃自己的家之身份,国之立场,这种不忠不义之辈,此叶炀就再不是大胤那个传奇、捍卫疆土的那个名将,而是……”
“而是鼠辈,叛徒!对吗?”一道沉稳的男音打断了叶子晦的话语。
叶炀入鲜卑二十余年,但依旧一袭广袖长袍作汉人装扮,风度翩翩,湛然若神,好似那“鼠辈”“叛徒”,与他没任何瓜葛。
叶子晦瞬间循声望去,叶炀恰好停下脚步,与他遥遥对望,在王帐中的油灯晃动下,却是叶炀先躬身与他行了一个标准的拜见之礼。
“更何况,我也并非是你生父。”叶炀道。
三人心照不宣,都知晓二十多年前,叶炀“战死”前未曾和新婚娘子纪落蕊圆房。叶鸣赫的出生就是楚国府的一桩辛秘,他象征着国公府不能给外人道的阴暗,“死”了的叶炀,和没法继承公爵头衔的叶煊,都没办法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但,也正因为此,他何其特殊的身份,还能稳居在“楚国公”之位上。
叶炀落座。
有一个侍卫站在叶子晦身侧,躬身并伸出双手,叶子晦会意,这是要进入正式谈判,他卸下腰间的佩刀还有一柄匕首,放在那侍卫手上。
宇文禅彧挥手让所有奴仆侍卫都退出去。
帐子被紧闭得无一丝缝隙,草原风声飒飒,账内中点的数枚油灯的火光平稳未曾晃动,照得如同白昼。
三人一时默然,没有一人去碰着佳酿和菜肴,谁都知道,接下来的谈判关乎着己方势力的存亡。
“目下形势,想来叶大将军已十分清楚,宇文犷想成为鲜卑大王、草原各族的大君,大胤源源不断地在资助其精良的武器。”叶炀最先开口,详述时局,“现在大半草原已归为他囊下,越来越多的草原小族见机行事纷纷倒戈。而叶大将军亦十分了解,我擅长的阵法与路数在草原上很难施展开,若按此种形势继续发展下去,左不过半年,恐怕宇文犷就真的对大王大君之位取而代之了。”
宇文禅彧闻言,脸色十分不痛快,没谁愿意要被取代还被直白地放在谈判桌上来说。
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
不过,他一向不太懂汉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即使心中不满也没有打断叶炀,他知道叶炀有自己的打算。他一向信任这个人。
事实如此,叶炀这番露怯的话,反而是表明自己最真诚的合作意图。正如很多猛兽之间的相处一样,当一方想完全获得另一方的信任时,一定会把自己最柔软最致命的地方暴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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