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2/2)
是以,苏念没有推辞,接过山药糕同夫妻俩道谢。一番客套之后,老冯直接说明了来意,巡检大人要请苏念给军士们治疗头疾。
苏念的生计就是靠给人家施针,尤其擅长治疗头疾,她也就没推辞。
老冯见事成了,喜滋滋地道:“晚些时候,巡检大人会亲自来一趟,和你商议具体事宜。”
苏念点头,“晓得了,我在家中等着大人来,”想了想又道,“冯大叔冯大娘,此番事情一了,我可能就要带着阿序搬走了,这屋中的物件儿我也带不走,您们看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取。”
夫妻俩愕然,对视一眼就问:“在这住了这么久,怎么好端端地要搬走?”
苏念笑道:“阿序要启蒙,还是要回去找个先生来教文识字。”
老冯心道,这娘子初来就觉得是个大家闺秀,在这荒野边境肯定是呆不久的,他颔首,“也对,小阿序要求学的事可耽误不得。”忽的又一想,“卫慈那么多的学问,他可以……”
冯大娘突地用胳膊肘捅了老冯一下,老冯猛然会意,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挠着头尴尬地哈哈大笑。
“瞧他……”冯大娘忙打圆场,“卫慈那么忙,哪有功夫教养孩子,还是要专门请个先生,或者去学堂求学。”
说完,两人起身就要告辞,苏念将他们送到院门外,阖上院门的时候,还是听到了冯大娘压着声音的气话:“你是傻了不是,这小妇人一看就是卫慈养在外面的,那种官人怎么会亲自教养外室子,一年也回不了几趟,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冯狡辩道:“我看真如他们所言是兄妹。”
“呸!”冯大娘就去拧老冯的胳膊。
两人正说着,见徐清焱正举步往花田巷拐进来,身后跟着宁元。老冯赶紧迎上去见礼,“大人来了,苏念正在院中等着呢。”
徐清焱颔首,“那妇人叫‘苏念’?一同走吧。”
老冯引着徐清焱和宁元到小院门口,叩门后,院门被打开——
徐清焱见着那开门的人,心口突得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就愣住了,随即下意识地看向老冯,又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位……”
“大人。”苏念行了礼,动作优雅,礼数拿捏得一丝不错,一看就是受过教养的。
徐清焱还犹自怔愣中,一时觉得苏念好像自己的妹妹徐清淼,一时又觉得自己眼神不好,两个人除了眼睛有丁点相似以外,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她更加漂亮妩媚。
苏念将院门打开,将一众人往屋中请,徐清焱赶忙道:“不必劳烦娘子了,院子坐着就行。”
他虽是南川王的养子,但却是一个被从小放养在军中的儿郎,混不在意这些礼数,自个儿找了椅子就坐,又伸手比着另一个椅子让苏念坐。
众人纷纷落座,徐清焱将院子扫了一圈儿,再没见有人来,就对老冯道:“老冯,你说的那位医师呢?”
老冯和苏念相视一看,突地笑了起来,道:“大人,小的给你举荐的那位医师就是这位娘子啊。”
“哦?”徐清焱不知为何,惊奇之余心头又忽得欢喜了一下,他故作深沉地看着苏念,“想来老冯已将军中的事和你言明了,不知娘子愿意同在下前往营里吗?”
徐清焱话刚说完,其余几人都怔愣住,他就跟没看见似的,在众人的错愕眼神里,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就去,也行!”
苏念凝思片刻,道:“大人,可是有什么变故,才忽然变了注意?”
冯大叔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她在自家院子里坐诊,不用去营了。
徐清焱拧眉颔首,缓缓道:“是,最近边防缺人手,那些兵士走不开。”
老冯和冯大娘不晓得军务,但宁元是知晓的,他立刻心中腹诽——
瞎说!
巡检大人这分明就是见色起意。
“那……”苏念犹豫了。
徐清焱看在眼中,面上虽不显山露水,脑子却飞速地转,他抚上下巴,再次将眉头锁得更紧,“娘子的顾虑,在下已思虑过了,娘子每日只需固定时辰去营中诊治,其余时间都在营外的偏院。”他转头看向宁元,“宁元,那院子可收拾妥当了?”
哪来的什么院子,就是想把人家貌美的娘子往他的屋子里哄。
宁元皮笑肉不笑地道:“收拾好了,就等苏医师住进去。”
苏念还是为难。
徐清焱又道:“娘子是还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在下能办到的一定办。”
苏念道:“我还有个孩子……”
“孩子!”徐清焱瞳孔震颤,但又迅速镇定,低声呢喃道,“不打紧,我也是个鳏夫,还能教孩子学武……”
“大人?”苏念听不清徐清焱在嘀咕什么,不确定地询问。
徐清焱猛然回神,郑重又虔诚地点头,像允诺一般说道:“孩子,可以的!”
苏念心想,这是她在居延城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总得有始有终。再者以往在长安西郊时,也不是没有只身到军营中给军士医治的先例。
思量一番之后,便点头同意。
徐清焱先回军营,安排一辆马车接苏念母子前去,大凡男童都对神采英拔的兵士有钦慕之情,甫一到营中,可把淮序激动坏了,缠磨着苏念要住这里。
反正营外也没什么偏院,徐清焱顺水推舟,状似大度地替小淮序应下这份请求。
营中也并非扎的都是营帐,也盖的有小院房屋,徐清焱择了一个离自己住的最近的小院,让母子俩就此住下。
苏念没有耽搁时间,即刻就投入到诊治军士头疾的事务中,她还要教授其他军医对症施针,接连数日,忙得是脚不沾地。
徐清焱一面赞叹苏念的恪尽职守t,一面又伤怀没有多少时间能同她相处。逼得他成天就跟一只盯着肉骨头的狗一样,见着苏念有一点闲暇时间,他就赶忙四爪并用地凑到人家跟前,还要装出一副他没费什么力,只是偶遇的样子。
这日,边境刮起了大风,漫天黄沙铺天盖地,数丈之外便看不清对面人影。这种天气,最是外族伺机捣乱的时候,徐清焱吐了一口沙子,赶紧蒙上面,骑马亲自去巡视边防。
接壤边境守如铜墙,再不会饱受病痛折磨的战士们个个精神抖擞,他们也同样蒙着面巾,他们的面巾是特质的,里面有夹层,除了能防尘绝沙,更重要可以阻挡外族放出的瘴气。
这也是苏念和军中大夫门连日来琢磨出的成果。
徐清焱当下就放心了,心里又忍不住把苏念夸成个贤内助,往后娶了她,他们珠联璧合,不管西南西北,那瘴气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他正乐颠颠地想着,忽然,头上方的天空传来一声鹰啸。他擡头望天,漫天黄沙中什么都看不到,但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谁来了。
叶大将军可真会挑时候,居然在这么个烂天气里,来到居延城。
徐清焱弯唇一笑,眼底隐隐浮现出昂扬斗志,他一甩手用马鞭抽着马臀,战马嘶鸣,飞速赶往军营。
到了军营,他卸下铠甲露出里面的劲装武服,顺手抄起兵器架的长枪就往外走。恰在此时,一挺拔男子迎着黄沙阔步走来,在他单手褪下大氅,甩臂扔给随从的同时,一柄长刀刺了过来。
“铮”的一声。
枪头对上刀刃,两人的距离也拉进,单靠膂力比拼之下,似乎谁都没有站上峰。
“南明赟又送给宇文犷大量弩机。”叶鸣赫说着,一并手腕翻转去化解徐清焱进攻的力道。
“居延军士的头疾病确系是被放了瘴毒。”徐清焱顺着力,从叶鸣赫身侧滚过,绕他背后,举枪再挑。
“这次数量之大,想来宇文犷是要最后一战夺回鲜卑王位。”叶鸣赫反手用刀格住,兵器相交又发出龙吟般的震响。
“我延请的医师恰好能治着头疾。”徐清焱被震得双臂发麻,不得不向后退去数步。
“所以,宇文禅彧找上了我。”叶鸣赫向后撤出一步,俯身如一头狼,摆出一个进攻的姿势。
两人举着兵器,同时疾步冲向彼此,都想给对方来个“致命”一击。
忽然,黄沙深处隐隐浮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忽儿就不见了。
就是这一瞬的闪现,叶鸣赫注意到了,他眉心一跳,眼神追随而去,
待他回过神时,肩膀一阵刺痛。
徐清焱的长枪/刺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