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1/2）
七十三
见苏念与他置气,叶子晦急得跟着追上去，却发觉自己还握着把带鸡血的菜刀，便拐身回灶房,把菜刀放在案板上,可又让那只刚杀完的鸡吸引住了目光。
不现在把这贼鸡处理妥当炖到锅里，万一影响口感怎么办。回去取银钱时,他可专门问了府中的厨娘和厨子，就要现杀现炖鸡汤才最鲜美。
他可没那么讲究,但让苏念跟着他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他已然心生愧疚,若在膳食上还不能给她提供最美味的味道,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咬咬牙，暂且先把哄苏念的事儿压一压。
于是，他麻利地用热水烫鸡毛，又过了一遍凉水飞速地拔鸡毛，再用刀将鸡腹划拉开，取出里面的内脏扔掉，继而把整鸡清洗干净,连同姜片葱段一起放在锅中炖。
处理完鸡便来拾掇自己,他又重头到尾洗刷了一遍，尤其把手指翻来覆去地搓，直到嗅不到手指的腥气味才作罢。
叶子晦依旧精赤着上身，衣袍搭在肩头往前屋走，屋中很安静，推门而入,见苏念侧躺在床上闭着眼，大约是睡着了,旁边的椅子上放着她脱下来的外衣裙，上面浸染了几滴方才杀鸡时喷溅的血渍。
叶子晦拎起这件衣衫，蹑手蹑脚地出屋，找来木盆盛满凉水，将衣衫泡在其中。他没有立刻回屋，而是走到厨房灶台，掀开锅盖，用锅勺撇去里面的浮沫，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厨子说了要想鸡汤鲜美，这道工序必不可少。
他又十分细致地清理了手，再次回到屋中。
墙头上趴着的那两个男人，一个一脸无奈望天，一个急得都想亲自将主子衣服扒了送到苏念的床上。
青珏恨道：“主子那次被暗算，险些丢了命，醒来就缠磨着和人家小娘子干那事儿，现在……可好了……人家等他都等得睡着了，他还在那惦记着那口鸡汤。”
胡川悠悠叹了一口气：“说不定正在酣处，咱国公爷还跑到灶房看要不要添柴火，要不要加点盐。”
“对，还光着屁股遛着鸟！”
被人暗中埋怨的正主，此时已踢掉靴子上了床，从后面抱着苏念，轻声道：“醒了……”
苏念睡迷糊了，偏头转过去看着一张分外秾丽的脸，眼角下方有枚小小的嫣红泪痣，闪烁分明，“叶鸣……”
“叫错人了丫头。”叶子晦弯起眼笑着，并没有要恼的样子，他将苏念的身子扳过来，凝着眸看她，“我知道你能厚待我，是因为这张脸，可我满足了t，也认下了。嗯……我是第一次，不太会，如果让你不舒服，告诉我。”
苏念：“……”
苏念此时清醒了，已知眼前的人是叶子晦，但她没太懂这话的意思。难道这个人格对那个人格的事，不是完全了解的么？
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啊？
忽然，苏念的身躯一僵，感觉到叶子晦的手往下移，探进她的裙子里。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怎么能用……
叶子晦还在凝视着她，神情虔诚又专注，她在纠结要不要厚着脸皮去引导，可她始终下不了决心，感觉自己像一个引诱不谙世事仙君的妖女。
蓦地，有种奇异的感觉传来，她呼吸一滞，略显慌乱地看着他，他抿唇低低笑着，偏头在她耳边说，“他没伺候过你么？”
说完，他的笑声和动作都越发猖狂起来。
苏念就像一头误入陌生领地的小鹿，不管是平坦的草原还是泥烂的沼泽，她本能地想逃离。
尤其，她看见猎人还那样游刃有余。
在他的注视下，她咬着唇一次次拨开叶子晦的手，叶子晦这个猎人又一次次引着这头小鹿陷溺在陷阱中。
直到她鬓前缀着汗，脸颊凝着霞，在发觉阻止不了什么发生时，她只能把自己要溢出的破碎声音埋在叶子晦的怀里。
狗东西，坏男人，他不是说不太会吗？
再之后，叶子晦亲自上阵，把苏念不时地抛在浪尖云端上。
……
苏念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边已无人，他睡过的地方都凉透了，想来已离开许久。
该是恢复了吧。
她撑着身体起来，转目一看，椅子上摆放着干净的衣物，不是她原先穿的那身，她就更加笃定，那个人已经恢复，这应该是他让人送来的衣物。
穿衣出门，小院里隐隐还飘荡鸡汤的香气，她转入后堂灶房，恰好看见自己原先的衣裙在一盆凉水泡着，她想起叶子晦说要给她洗衣服的事，他还真给洗呀。
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灶台的火已燃灭，但锅里的鸡汤还热着，掀开锅盖，浓郁鲜美的气味扑面而来，苏念本对这碗鸡汤没什么念想，尤其这鸡自己还参与其中的宰杀，心里多少有些不适，但被这色香俱佳的鸡汤勾出着食欲，她实在想品尝下味道。
“苏姨娘。”
却在此时，胡川恭恭敬敬地出现在灶房外，唤她。
苏念闻声看过去，沉默了片刻，她道：“他恢复了是么？”
“恢复了，这次多亏你。”胡川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念轻轻叹息一声，知道叶鸣赫醒了，胡川就该执行另一个任务，要把她带回去。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锅中的鸡汤，将锅盖盖回去，“知道了。”
胡川引着苏念上马车，行了不到一刻钟的路，马车便停了下来，胡川也从马车上跳下来。
苏念罕纳，擡指挑起马车帘子，眼目所及之处，还是成片的绿茵红翠，她不知这是哪里。
“到了，苏姨娘。”
苏念越发疑惑，但还是依言下马车，脚步刚站稳，就被另一端的一处阁楼吸引住了眼球。画梁雕栋，碧瓦朱甍，就像笼在烟霞一般。
“走吧，国公爷还等着呢。”胡川道。
苏念凝眉，指着阁楼询问：“叶鸣赫在里面？这是哪儿？”
胡川点头，“国公爷就在里面等着呢，咱们还没出山庄。”说罢，就引着苏念进入那美轮美奂的阁楼中。
男人确实在等她。
一袭玄色衣袍熨帖在他笔挺劲痩的身躯上，腰上扣着金缕玉銙带，头发一丝不茍地梳成发髻，圈着云纹紫金冠。
还是那张分外秾丽俊美的脸，气度却迥然相异。
叶鸣赫只看着她，她在那样如刀锋般凌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她半阖着双目，“我……”
“要走是么？”叶鸣赫沉声打断，“胡川有没有告诉你？”
本要离去的胡川一惊，国公爷是真下决心了吗？“回国公爷，还没。”他如实道。
叶鸣赫转而对苏念道：“你可以不走，这山庄本就是要给你的，做为，”他始终盯着苏念，眼神没有半分挪动，“做为半年的合约酬劳。”
苏念在错愕中擡眼，看着叶鸣赫如冰雕似的脸，从他的话语中，她明白了，以前两人讲的半年协议，现在又作数了，甚至可以提起解除捆绑着她的关系。
叶鸣赫的声音再次不疾不徐地响起，“见你喜欢这里，你可以就此住下，只不过这处阁楼还没有完全修葺妥当，过几日再住进来更合适，是否先同我……”
“我觉得这里挺好。”苏念道。
两人隔着距离相视良久，叶鸣赫又道：“除了长安以外，若你还看中其他产业，可以买下……”
“那我就不留在长安了。”苏念干脆利落地说。
再次沉默，叶鸣赫颔首，“外祖母那儿，我来瞒着。”
“麻烦你了。”苏念冲叶鸣赫屈膝行了谢礼，再起身时，说，“还得回一趟将军府，我要带丁冬一起走。还有，君远那边……还是请国公爷亲自问他的打算，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她同叶鸣赫协议解除，叶鸣赫就没道理还要庇护着自己弟弟，弟弟要自己打拼还是在回苏家，全凭他自个儿决断。
“嗯。”叶鸣赫应声，“吃完饭再走吧，已经让张妈妈备下饭了。”叶鸣赫缓步走近，大约是声音低了些许，听上去有些不自然。
苏念同叶鸣赫去往膳厅，胡川退了出去，站在廊下的青珏见着胡川脸色凝重，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问道：“什么情况里面？又吵架了？国公爷这个性子怎么老同人小娘子拌嘴，就不如那个会哄人。”
“没吵，”胡川道，“两人平静得很。”
“没吵就好，总算有点……”“长进”二字还没说出口，青珏的话就被胡川打断——
“两人平静地，掰了。”
青珏一惊，叫道：“掰了！那完了，国公爷不得一会儿又得变过去，完了完了！你让张妈妈准备药了没？哎呀，可现在喝药也没用啊。要不现在把国公爷押到水牢里？”
青珏唉声叹气地在廊下转圈圈儿。
胡川头疼，要是国公爷真能想通将人放走，于国公爷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方才他一个局外人都听出国公爷那意思，话里是要送人家走，话外全是挽留和不舍。然而苏念就跟听不懂一样，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长安。
再看着青珏那般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晃来晃去，他的头就更疼了。“罢了，你去亲自准备，避着人把水牢打开，万不能让二老爷瞧出端倪。”
……
苏念和叶鸣赫相对而坐，两人沉默不语地各自用饭，甚至彼此之间连眼神的交流都没，苏念也不知是饿过了还是其他缘由，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她没有一点食欲，甚至有点恶心，明明都是平常爱吃的菜。
“不合胃口吗？”叶鸣赫擡眸询问。
苏念点头又摇头，“最近一直有这种状况，会反胃，时好时坏。”
“病了，寻个大夫先瞧瞧吧。”叶鸣赫提议。
苏念正想拒绝，在一旁的张妈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说：“苏姨娘是不是有了？”
厅中气氛静了一瞬，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苏念僵住，她学过医理，知道“肝火犯胃”，以为自己最近时常胃不适，是情绪上涌所致，她还没用往有孕这方面想，但仔细一算，确实月事好久没来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叶鸣赫，叶鸣赫也在看着她，她迅速错开那眼神，将脸转向别处。
叶鸣赫放下筷箸，用帕子擦着嘴，放下帕子起身走到苏念跟前，他双手握住她的肩头，将人提了起来又摁进怀里，轻声说：“这里乡野之地寻不来可靠的大夫，我现在陪你去城里的医馆，好不好？”
“胡川说边疆有急报耽误不得，我还是自己去好了。”苏念道。
“我已部署过了，明日才带军离开长安，时间宽裕。”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吃点东西再走，你今日都没怎么进食。”
苏念点头同意，坐下之后，叶鸣赫拉来椅子就坐她旁边，用筷子挑了两碟子菜，推到苏念跟前，“喜酸还是喜辣？还是都喜欢？”
苏念怔愣住，却没作答，叶鸣赫见状，又低声道：“还是不想吃么？昨晚见你吃面……”他擡声对张妈妈道，“张妈妈，下一碗清汤面，盖个荷包蛋……两个吧。”
张妈妈应声，出门吩咐去了。
“还想吃什么？”叶鸣赫思索，忽然他眼眸一闪，“我知道了。”他起身t走出屋门，吩咐廊下的胡川去办。
苏念紧紧握着筷箸，始终没有回应叶鸣赫的任何一句话。
过了许久，张妈妈提着食盒来，两碗清汤面和两盅汤，分别放在苏念和叶鸣赫跟前。
苏念挑起面，里面的食材比昨晚的要丰富很多，可味道尝在她口中却没什么滋味，他勉强用上几口。叶鸣赫也陪着苏念吃了半碗面。
她嫌汤腻，本不想喝，但闻到汤盅里飘散出来的鲜香气息，便忍不住想到方才那小院子的灶台大锅上的鸡汤，只不过这里还缀着枸杞和红枣，又好看了点儿，她顿时有了几分食欲，舀了一勺送到口中，味道确实不错，不知不觉便喝完了。
叶鸣赫却始终没有碰一下那汤，甚至还带着一丝嫌弃。
饭毕，两人乘坐马车离开山庄，胡川驾马去往城内的医馆。
“取个什么名字好？”叶鸣赫像询问苏念，又像自言自语。
苏念将马车帘子挑开，看向窗外，装作没听见。
“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得去公府看看族谱排字。”
“那就先取个小名吧，”叶鸣赫长臂伸出，将苏念揽入怀中，“小名你想。”
苏念终于绷不住了，一把将叶鸣赫推开，双眼泛着泪花，“我想什么？我有说要生下这个孩子么？”
叶鸣赫怔住，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可忽然他挑着眉头笑，“我想起来了，你不喜欢孩子，但既然已经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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