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一更)(1/2)
流民(一更)
近来朝中总有种山雨欲来之感,上朝的官员都绷紧了一层皮,整日战战兢兢,尤其是太史令。
先前晋王为了倒腾含嘉仓粮食时放出大旱的消息,当时圣上便已命他们夜观天象。太史令测不出来,后来听说此事乃晋王所为,于是心安理得地回禀,旱灾一事确实是子虚乌有。谁知道眼下晋王一语成谶,北方一带真发生了旱情。这可不是小事,整个北方粮食或是减产,或是颗粒无收,再不下雨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若不是太史令还有些靠山,没准这会子已经被罢免官职发配流放了。他最近处处小心,不敢多说一句话,即便如此还经常挨骂。太史令都已经被骂得麻木了,下朝之后还有种魂不附体的抽离感,埋头走了好一会儿忽然被人叫住。
太史令一看,原来是晋王跟丁蒙。
好家伙,他们还敢来?自己倒霉跟户部多多少少还有些关系,尤其是眼前的晋王,他拉长了:“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年有旱灾?”
“太史令大人怎会这么想?”裴元珩大为震惊,随即伤心欲绝。
丁蒙见状,脸上的友好之色顿时消失不见,恶狠狠地道:“我与晋王好心过来安慰你,你怎能倒打一耙?”
“那含嘉仓之事为何会这么巧?”
丁蒙气坏了:“那是王爷运气好,误打误撞罢了!”
他决不允许有人污蔑王爷!
裴元珩叹气:“罢了,清者自清,多说无益。但我若真有这份本事,先前也不至于弄得一身狼狈了。”
太史令冷哼一声,他反正是不信的。
丁蒙咬牙切齿,这人是有多大的胆子敢当众污蔑当朝王爷?他承认晋王能力出众,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更显得晋王有远见卓识。若是当初听了自己的话没有买粮,这会儿户部上下都得玩完,好在最后还是晋王说了算。但是晋王有能力,跟太史令口中的未卜先知显然是两码事。
晋王睿智,这个太史令便更面目可憎。丁蒙瞪了他一眼后,拉着晋王回到赵尚书跟田丰身边,很是不忿地抱怨一句:“这些人对王爷的恶意实在太大,天灾也要往王爷身上泼脏水,当真可恶。”
裴元珩落寞:“罢了,我已经习惯了。”
天哪——
丁蒙快要心疼坏了,连从前裴元珩对自己的那些冷言冷语也一并原谅了。王爷先前对他态度差肯定都是有苦衷的,一定是被这群蠢货伤得太深了。
田丰比他嘴更毒:“说来说去还不是太史局没本事,身为太史令却连测算天象都拿捏不准,要他们又有何用?你也是多余跑过去安慰,管他是死是活呢,他被圣上罢免了才最好,朝廷也不必再养无用的闲人。”
赵尚书虽没有说话,但也觉得太史令方才那番揣测实在没良心。他近来越发体会到晋王在朝中的进退两难了,外头官员不论官位高低似乎总对晋王抱有恶意,可晋王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们又何必总这样心存恶念呢?
裴元珩表面委屈,心里其实稳着呢,偶遇郑厌的时候甚至冲着对方笑了笑。
郑厌吓得一整日都不得安生。见鬼,晋王对他笑什么笑?笑得他心里发慌。
朝中人人自危,皇上这边也不好受。他从先帝手中接过江山之后,一直没发生什么岔子,近些年太子渐渐长成,或许是福泽庇佑了大楚,年年都风调雨顺,万没想到如今却出了旱灾,还是在他册封太子的当年出现的。
如若这次解决不好,只怕太子在民间的声望也会一跌到底。皇上疼爱太子,哪里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孩子遭此非议?他甚至已经在跟太子商议是否要下一道罪己诏了。如若真要怪罪那就由他替太子受过吧,是他当年对不住皇后,也是他欠了这母子俩。
裴元玺并不认为情况已经到了这等无法挽回的地步:“父皇,兴许只是干旱数月罢了,没准下个月便能降雨。”
皇上叹息:“都已经这么久了,如若要下雨一早便下了,如今只怕是难了。”
“即便真的要写罪己诏,也该先让天下先知道您是如何心系百姓的,不如请太史局测算一番,看看近期有无黄道吉日。若是有,您再设坛祈雨,兴许能奏效?”
裴元玺说得一本正经,但他心里对祈雨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把握。他们心里都清楚,如今关键不在于祈雨,而是为了让百姓知道皇家为求降雨有多牵肠挂肚,知道他父皇为了百姓有多忧思难寐。只要稳住了京畿百姓,短时间内便不会生乱。
皇上也没别的法子,是能尽力一试,父子俩再三商议,决定还是先不开仓放粮。这灾情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万一明年也是个灾年呢?这会儿将粮食放出去日后便没了。朝廷手里无粮,真有暴乱他们挡都挡不住,一切还得以维持社稷安稳为重。
先苦一苦百姓吧。
从大明宫出来后,裴元玺还在反复思考一件事——裴元珩到底是不是能未卜先知?
虽然身边人都不信,包括父皇也不信裴元珩有这个本事,总以为对方误打误撞,但是跟裴元珩从小斗到大的裴元玺绝不信这是个巧合。
他重又叫来郑厌。郑厌前几次在对付裴元珩一事上屡屡失败,但是上次扶持林玉晖还算尽心,又听闻他在刑部还骂过两次晋王,裴元玺便觉得先前只是裴元珩滑不溜手,并非是郑厌有心纵容。
郑厌被叫来时便有些不安。他今儿下朝后看到晋王便觉得自己可能要倒霉,如今被太子叫来更加确定了自己会倒霉。这兄弟俩每回斗法,最终被坑的只有他一个。这次只怕也是如此。
裴元玺让他去接近裴元珩,彻底查出来背后支持裴元珩的究竟是谁。
郑厌心中烦躁,真想脱口而出,是他,是他行了吧?可惜他什么都不敢,只能默默地拱手:“殿下放心,微臣必定将晋王一派查得水落石出。”
“务必仔细一些,这回旱灾孤总觉得有古怪,你多费点心,看看老二还有没有什么后招。”不查清楚,裴元玺寝食难安。
郑厌揣着一肚子的心思回了刑部,还没消停多久,又被商止借着公务的名义给找上门。
对于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商止,郑厌也是十足十的警惕。他还没想好究竟是一如既往支持太子,还是改弦更张支援晋王,所以对晋王这个眼线总不能信任。这些日子以来,郑厌也算是看明白了商止为人。晋王的走狗,果然都不是简单的货色。
别看商止在比部上下扮演老好人,实则心思比针眼还要尖、还要细,这才多久的功夫便已经成为比部实打实的一把手了。林玉晖那个蠢货还以为商止好拿捏,见天儿将活推给对方,殊不知比部的主心骨已经从他变成了商止了。
商止前来也没交代别的,只是将王爷那句话传达了。
郑厌攥紧了手心,眯着眼打量起了商止。
商止微微一笑:“王爷也说了,要不要这份机会,全在郑尚书您。”
交代这一句,商止便离开了。他也确信,郑厌一定会去。一心想要往上爬的人,即便做到尚书的位置也还是不满足,郑厌想要封侯拜相,还想要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身份显赫的夫婿,更想再娶妻生子彻底摆脱王家。他为了彰显自己对亡妻一腔情谊,至今不娶也不纳妾,但要说郑厌不想要儿子那也不可能,只是他岳母为了女儿不让郑厌纳妾另娶罢了。
郑厌迫切地想要改变这窝囊的现状。
临近傍晚,裴元珩在自己府中等来了悄悄上门的郑厌。
进了王府之后,郑厌甚至都不屑于观望,这所谓的晋王府甚至还比不过他的尚书府。他们家那宅子是他亡妻的嫁妆,出自王家的东西自然是尽善尽美的,与之相比,这晋王府便显得不够看。皇上不喜欢晋王,建造王府时也不过让人随意就打发了,根本不用心。
晋王府景致一般,仆从也少,不及他府上十之二三。及至书房,郑厌才终于见到了裴元珩。
裴元珩心情不错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指着对面的位置:“坐吧。”
郑厌戒备地坐下。
裴元珩:“不必如此紧张,本王今日请郑尚书过来是有一笔划算的买卖想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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