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修真 > 偏天 > 一九九 陈启明博士

一九九 陈启明博士(1/2)

目录

我是一个没有精神病院的精神病人

我有意识地疯

我冷静地疯

我格格不入于一切,又和所有相同

我处于一个清醒的睡眠中,做着疯狂的梦

一一佩索阿《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

无声的回响,或曰:我如何在清醒中坠入狂想

不是那种淅淅沥沥、带着江南水乡温婉意味的雨丝,而是冰冷、粘稠,仿佛天空本身也在缓慢地、痛苦地渗出脓液的降雨。颜色是铅灰的,饱和度被无限调低,像一块脏污的抹布反复擦拭过天空,直到只剩下一种令人作呕的、死寂的灰白。

这座城市——或者说,他所处的这个无名的空间——就像一座巨大的、废弃的舞台布景。建筑物的轮廓在雨幕中扭曲、溶解,高耸的楼宇如同沉默的巨兽,骨骼裸露,被雨水冲刷着时间留下的苔藓与锈迹。它们的窗户大多紧闭着,黑洞洞的,像是无数双死去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这片永无止境的、潮湿的荒凉。偶尔有几扇窗亮起光,那光芒也显得犹豫不决,昏黄而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被浓稠的黑暗轻易吞噬,丝毫无法驱散这无边无际的阴冷。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有雨水冲刷过后泥土和植物的腥气,有老朽建筑材料散发出的霉味和尘土味,还有某种更深层、更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仿佛这座城市本身正在缓慢地烂掉,从内部开始,无声无息。他站在这片广阔的、几乎空无一人的广场边缘,脚下是湿滑的、反射着惨淡天光的地砖。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扭曲的建筑剪影,偶尔有雨点砸落,激起细微的涟漪,随即又被新的雨点打碎,融入一片虚无。

他没有名字。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或者说,名字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它像是一个标签,一个容器,用来盛放别人强加的定义和期望。而他,早已厌倦了被定义,厌倦了成为某种符号。他更愿意将自己看作一个“现象”,一个在此时此地偶然聚合、又终将消散的能量体。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广场和稀疏的街道上回荡,被雨声放大,又迅速被更大的雨声吞没。这声音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慰藉,仿佛只有这单调的重复,才能证明他并非完全地、彻底地漂浮在虚无之中。他穿着一件深色的、不合身的风衣,布料已经被雨水浸透,沉重地贴在身上,带来一丝冰冷的触感。衣领竖起,试图隔绝那无孔不入的湿冷,却只是徒劳。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异常地清醒。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每一次心跳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在胸腔里敲击着某种古老的节奏。他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流,携带氧气和养分,滋养着这具他暂时居住的躯壳。他能分辨出雨水中夹杂的尘埃颗粒,能闻到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属于工业文明末期的特殊气味。他的感官,非但没有因为这场雨而变得迟钝,反而被无限地放大了。

然而,就在这份极致的清醒之下,另一种力量正在悄然涌动。那是一种缓慢的、渐进式的崩塌。理智的堤坝,在某种无形的水压下,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他知道这一点。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正在偏离轨道,像一列脱轨的火车,驶向未知的、或许充满危险的领域。

但他并不害怕。

或者说,他感受不到恐惧。恐惧是一种太过于“正常”的情绪,而他,早已超越了这种凡俗的情感。他感到的是一种近乎欣快的迷失感。理智与疯狂之间的界限,在他的意识中,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暧昧。他像一个冷静的观众,观察着自己内心的这场无声的戏剧。他看到理性的声音在角落里低语,试图维持最后的秩序;同时,他也看到疯狂的阴影在舞台上张牙舞爪,释放出蛊惑人心的魔力。

他知道自己“疯”了。不是那种大喊大叫、情绪失控的疯癫,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结构性的疯狂。一种对现实认知的根本性扭曲。他看到的世界,与教科书上描绘的、与大多数人眼中看到的,截然不同。在他的视野里,城市的轮廓呈现出一种非欧几里得的诡异几何形态,建筑物的线条扭曲、缠绕,仿佛随时会坍塌或变形。行人们(尽管此刻街上几乎空无一人)的动作在他眼中分解成一系列支离破碎的、毫无意义的肢体语言。他们的交谈声,即使偶尔传来,也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充满了隐喻和双关,需要他费力去解读那背后隐藏的、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深意。

这是一种有意识的疯狂。他清醒地选择沉溺其中,如同一个酒鬼清醒地选择饮下毒酒。他冷静地观察着自己的思维如何像脱缰的野马,奔向逻辑无法触及的疆域。他记录下这些疯狂的念头,不是为了寻求理解或认同,仅仅是因为记录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存在的证明,一种对抗虚无的微弱抵抗。

他走着,脚步没有停歇。穿过空旷的广场,拐进一条更加狭窄、更加阴暗的街道。这里的建筑更加破败,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黑色的砖石。雨水汇集成溪流,沿着坑洼不平的路面流淌,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声响。路灯早已熄灭,只有远处高架桥上偶尔驶过的车辆,带来短暂而刺眼的光芒,随即又被黑暗吞噬。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无声的迷宫中穿行。每一个转角,都可能通向未知的、或许更加荒诞的场景。墙壁上涂抹着模糊不清的涂鸦,有些像是某种古老的象形文字,有些则只是随意的、愤怒的泼洒。他试图去解读它们,试图从中找到某种线索,某种意义,但一切都是徒劳。这座城市本身,就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谜语,而他,是那个执着的、却注定一无所获的解谜者。

森中领曾经是革命军里的人类首领,但“工程师伊姆文明”最终战胜了他,将他关在完全灰色的监狱里。

“工程师伊姆”这时来找他。

“太阳之血,那枚巨卵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的文明竟然从未见过这种生命形式”

森中领:“它”不存在于我们的时代,我们的历史,不都被你们抹去了吗?

“森中领”的大脑本身就可以说是一本历史书,但他自己删掉了关于黄金时代的一切,工程师伊姆扫描了他的大脑也做不到,于是工作又交给了江忘川和张君雅二人。

张君雅:这是为什么?太阳之血这些年一直被澳海城当夜晚的光源来用,也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江忘川:我还以为只是一个大点的彩灯,关键词“黄金时代”也搜索不到了,历史都被“前辈们”修改完了,留下一个脏屁股让咱们俩去擦……

灰。

无边无际的灰。

不是晨曦微露时天际那抹朦胧的灰,不是暮色四合时大地笼罩的灰,也不是阴雨绵绵时天地一色的灰。

这里的灰,是剥离了所有色彩、所有温度、所有生命迹象的绝对存在。它弥漫在空气中,沉淀在每一粒微尘里,凝固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甚至连森中领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这种灰烬般的涩味。

他坐在那里,或者说,瘫软在那里。曾经支撑他领导千军万马、撼动世界的躯体,如今像一截被遗弃在废墟深处的枯木。并非因为衰老,也不是因为伤病,而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一种被抽走了灵魂内核的空洞感。他的头发早已花白,杂乱地铺散在同样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额头上,像是冬日里未融的霜雪。那双眼睛,曾锐利如鹰隼,能洞察人心,能预见未来,此刻却只剩下一点微弱的、近乎熄灭的火星,在灰暗的瞳孔深处顽强地闪烁着。

这里是“监狱”,一个概念化的存在,一个由纯粹的“无”构筑的牢笼。没有铁栏杆,没有高墙,甚至没有明确的边界。他就“坐”在这片虚无的灰色之中,感觉不到身体的轮廓,仿佛自己也正在慢慢溶解,化为这无处不在的灰的一部分。他们剥夺了他的自由,剥夺了他的记忆,试图将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东西,是抹不去的。有些火种,即便在最深沉的黑暗里,也能找到一丝缝隙,顽强地燃烧。

“你还在这里。”

声音响起,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死寂的灰色空间,如同投入古井的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这声音不属于人类,它冰冷、精确,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仿佛是无数个精密齿轮咬合运转时发出的低沉嗡鸣,又像是某种超越了碳基生命理解的、纯粹逻辑的回响。

森中领缓缓地抬起头,或者说,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聚焦到了某个方向。一个身影,在那浓稠的灰色中缓慢地凝聚成形。它并非由物质构成,更像是由纯粹的信息流、由无数个复杂而冰冷的指令与数据编织而成的投影。它的形态不稳定,时刻在变化,时而像一团扭曲的光晕,时而又幻化出无数细密的几何线条,最终,定格成一个模糊的、难以名状的人形轮廓——姑且称之为“人形”吧。

这就是“工程师伊姆”。一个文明的造物主?一个历史的终结者?还是仅仅是一个更高级、更冷漠的“程序”?森中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毁灭,代表着将他所珍视的一切连根拔起的恐怖力量。

“你似乎……适应得不错。”伊姆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距离你被‘隔离’到这里,已经过去多少个你们人类所谓的‘世纪’了?”

森中领没有回答。数字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存在的本身,才是一种煎熬。

伊姆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它那非人的目光(如果那流动的光影可以被称之为目光的话)似乎能穿透他意识的最深处。“我这次来,是为了一个疑问。一个你们这个渺小文明历史上,最神秘、最令人费解的符号——‘太阳之血’。”

随着伊姆的话语,森中领感觉到周围的灰色空间微微一阵波动,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搅动。一些破碎的画面,一些模糊的情感,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那是关于“太阳之血”的记忆碎片,被强行压抑了太久太久,此刻被外力强行唤醒,带来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精神上的眩晕。

他看到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被称为“黄金时代”的辉煌岁月里,巨大的飞行器划破天际,如同移动的金属山脉。能量如同呼吸般在文明之间流淌,科技的光辉照亮了星海。而在某些特殊的仪式上,在某些古老的遗迹前,会有一种奇特的物质被引导出来。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能量的凝聚态。它呈现出璀璨的金色,如同凝固的阳光,散发着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它被小心翼翼地收集、储存,用于驱动那些超越想象造物,用于维持世界的平衡,甚至……用于滋养星辰。

他们称其为“太阳之血”。并非字面意义上的血液,而是象征着生命、能量与源头的奇迹造物。

“它……不存在于我们的时代,我们的历史,不都被你们抹去了吗?”森中领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是两块粗糙的砂石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铭心的痛楚。他们不仅要摧毁他的肉体,更要抹杀他的记忆,抹杀他所代表的一切。他们成功了,绝大部分成功了。但总有一些东西,如同深埋在地底的种子,顽强地存活着。

伊姆的形态微微一顿,那流动的光影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抹去’?哦,你们那个短视而脆弱的文明,总是喜欢用这样幼稚的词语。历史是无法被真正抹去的,森中领。它只是……被覆盖了,被掩埋了,如同地层之下的岩浆。它依然存在,只是暂时沉寂而已。”

它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森中领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但‘太阳之血’不同。它不是你们的创造,至少,不是你们这个‘后黄金时代’文明所能理解的创造。我们的扫描,我们的分析,甚至我们逆向推演了无数种可能的宇宙常数和物理规则……都无法完全理解它的构成和运作原理。它不符合已知任何形式的能量态,更像是一种……‘活’的概念?或者说,一种极其精密的、超越了物质和能量界限的‘信息集合体’?”

伊姆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或者说,是类似于困惑的情绪波动。“我们的文明,自视为宇宙真理的掌握者,历史的终结者。我们熟知每一个已知文明的兴衰,解析了无数种可能的技术路径。但‘太阳之血’……它就像一个逻辑悖论,一个无法被纳入我们认知框架的异常点。”

“所以,你们伟大的文明,连一个能量的凝聚态都搞不明白吗?”森中领的嘴角,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即使身处囚笼,即使记忆残缺,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属于那个黄金时代的锐气,依然没有完全消磨殆尽。

伊姆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我们不需要‘搞明白’。我们只需要评估它的‘价值’,它的‘潜在威胁’,以及……它为何会在你们的记录中,留下如此深刻而又模糊的印记。澳海城,你们现今文明的一个小小节点,至今仍在夜晚利用它的微弱残留来照明。这很有趣。一个被‘抹去’的技术奇迹,却在另一个时代以一种低效的方式被重新‘发现’并利用。”

“那不是它的残留,”森中领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纠正伊姆的误解,“那是……后世的模仿,或者说是……一丝微弱的回响。真正的‘太阳之血’,早已……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伊姆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探究的意味,“被销毁了?遗失了?还是……被你们藏在了某个我们尚未触及的角落?”

“都一样。”森中领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股熟悉的、令人绝望的灰色浪潮再次涌来,试图淹没他刚刚凝聚起的一丝精神力量。“它就像一颗流星,划过历史的夜空,留下一道短暂而绚烂的光芒,然后……就消失了。彻底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或许,这才是它本该有的归宿。”

伊姆沉默了片刻。周围的灰色空间仿佛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压抑。森中领甚至能“听”到那无声的、属于高级文明的运算和思考的嗡鸣声。

“一个谜团。”最终,伊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一个足够古老的谜团。一个……或许能为我们揭示某些‘真相’的谜团。我会继续寻找,森中领。在你彻底化为虚无之前,或许你还能提供一些……‘线索’。”

森中领没有回应。他知道,所谓的“线索”,早已被他亲手抹去。那是为了保护某种更重要的东西,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却知道绝不能落入这些“工程师”之手的遗产。

伊姆的形态再次开始变得不稳定,光影流动,逐渐变淡。

“记住,森中领,”它的声音在离开前最后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没人能真正逃脱历史的洪流。遗忘,本身就是一种……迟早会被修正的错误。”

话音落下,那片凝聚的投影彻底消散,如同从未出现过。周围的灰色空间恢复了死寂,只有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灰烬气息,提醒着森中领现实的残酷。

他依然坐在那里,像一截枯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意识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听到“太阳之血”这个名字,听到伊姆那充满探求和傲慢的话语时,悄然苏醒了过来。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追忆、不甘,以及一丝……决绝的情绪。

谜团吗?真相吗?

或许吧。

但那又如何?

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灰色囚笼里,他剩下的,只有被撕碎的记忆,和一个……绝不屈服的灵魂。

?

澳海城的夜晚,总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不真实的宁静。

这座依偎在海湾之畔的城市,并非由钢筋水泥的丛林构成,而更像是一座由巨大珊瑚状结构和光滑金属曲面组成的未来都市。白天,它闪耀着冰冷而秩序井然的光辉,充满了高科技带来的便利与疏离。但当夜幕降临,一种截然不同的氛围便会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温暖,一种柔和,一种……复古。

支撑起城市夜间照明的,并非是未来感十足的激光矩阵或能量光带,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温和的光源。它们被称为“萤火”,成千上万,悬浮在城市的上空、建筑的表面、甚至街道的交汇处。它们如同夏夜的流萤,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而诗意的银金色光辉之中。

没有人知道这些“萤火”的确切来源。它们仿佛是这座城市与生俱来的特征,是城市规划者从某个失落的时代继承下来的遗产。维护它们的能源系统复杂而高效,但其核心原理,却始终笼罩在迷雾之中。

普通人早已习惯了这种安逸的夜景,将其视为理所当然。但对某些人而言,这些漂浮的“萤火”,却是无法忽视的疑点和诱惑。

江忘川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此刻正站在澳海城最高的观景平台上,俯瞰着脚下宛如星河般铺展开来的城市灯火。他身材颀长,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深灰色研究服,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闪烁着智慧光芒,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眼睛。他看起来像个学者,更像个侦探,总在不经意间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试图从细节中拼凑出被隐藏的真相。

“江博士,还没休息?”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江忘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同样款式研究服,但风格更显随意,头发有些凌乱,嘴角总是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笑容的年轻男子。这是他的搭档,张君雅。

张君雅是个天才,尤其在信息处理和数据分析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但与他的天赋同样出名的,是他那近乎散漫的生活态度和对一切“宏大叙事”的本能怀疑。

“睡不着。”江忘川淡淡地说,目光重新投向那些悬浮的“萤火”,“今天整理档案库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哦?”张君雅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上露出一丝好奇,“能让我们的江大博士失眠的,想必不是什么小事。难道是发现了‘萤火’的能源公式?”

“比那更……麻烦。”江忘川从随身携带的终端设备上调出几段加密的档案片段,递给张君雅。

张君雅接过终端,随意地浏览着。他的手指在虚拟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眉头渐渐蹙起。

“‘黄金时代’……‘源初技术’……‘禁忌项目’……‘太阳之血’……”他低声念着档案里的关键词,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这玩意儿……不是早就被列为最高级别的历史禁区了吗?据说所有相关记录都被彻底清理了,怎么还会在这种地方留下痕迹?”

江忘川叹了口气:“这正是问题所在。我们清理了所有明面上的记录,删除了数据库里的信息,修改了教科书,甚至……试图从人们的集体记忆中淡化这一切。但有些东西,就像墙上的霉斑,看似清理干净了,只要环境合适,稍微潮湿一点,就会再次悄然浮现。”

他指着屏幕上一张模糊的、年代久远的照片。照片上似乎是一座古老的祭坛,祭坛中央,一团难以形容的金色光芒正在缓缓升腾、盘旋,周围的空气都因为那光芒而扭曲。“这是从某个废弃的、据说毁于‘大灾变’初期的地下遗迹里扫描出来的残存影像。当时负责清理的队伍认为这只是某种未知的能量放电现象,没有引起重视。”

“而现在呢?”张君雅挑了挑眉。

“而现在,”江忘川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们发现,澳海城这些‘萤火’的光谱分析,与这张照片上记录的金色光芒,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虽然能量层级和技术细节天差地别,但……它们的‘源头’,或者说,它们试图模拟或复现的‘概念’,可能指向同一个地方。”

“指向……‘太阳之血’?”张君雅喃喃道。

“我不知道。”江忘川摇摇头,“这只是一个猜测,一个被主流历史观视为异端的猜测。‘太阳之血’,在我们的官方记载里,从来就不存在。它只是一个……都市传说,一个疯子的臆语,一段被刻意遗忘的、荒诞不经的梦呓。”

“但我们的前辈们,那些所谓的‘历史修正者’,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地抹去一段连他们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历史呢?”张君雅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支虚拟香烟(纯属模拟,没有任何烟雾),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这不符合常理。一个强大的文明,一个掌握了时空技术的‘工程师伊姆’,会因为一段无法理解的过去而如此大费周章吗?”

江忘川沉默了。这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们继承了一个看似完美的世界,一个科技发达、秩序井然、没有战争和匮乏的时代。他们被告知,这是前辈们浴血奋战、牺牲奉献的结果。他们只需要享受成果,然后继续向前。

但偶尔,总会有一些“不和谐”的音符跳出来。一些无法解释的技术奇迹,一些语焉不详的历史传说,一些被刻意模糊的时代断层……以及,像伊姆这样,来自“未来”或者说“更高维度”的存在,他们的出现,本身就在质疑着这个“完美世界”的真实性。

“伊姆来了。”江忘川忽然说道。

张君雅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空。在高空中,那片永恒不变的灰色云层(澳海城上空特有的能量屏障)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难以察觉的、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流光,悄无声息地划过,消失在天际。

“他们总是这样,神出鬼没。”张君雅撇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宇宙的进步,为了消除历史的谬误,结果呢?连个正脸都不敢露,只敢派个投影过来打哑谜。”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