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当反(2/2)
她想问问阿蒺那边的情况如何。
只是城上号角又响,剩下的小半个蒸饼一起塞进嘴里,囫囵咽下,拎着刀再踏上去。
“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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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楚火落猛然惊醒,提刀便要劈砍上去,所幸尚余一分清明,认出面前人来,又无力地向后靠着,半阖着眼眸,“伤亡如何?”
“死者七十六人,重伤四十二人,轻伤二百三十人。”
柳玉兰用湿帕子为她擦了把脸,再低眉将那双满是血污的手擦净,小的划伤便有十多道,虎口处已被震裂了,来不及结痂,就只能反复往外渗血。把药粉均匀地撒上去,再用白色的纱布仔细缠好。
柳玉兰原是没做过这种活计的,只是守了这七八天的城,手艺竟也练得纯熟,与医馆的那些药童包扎得别无二致。
她微微动了下手指,不太灵活,但也还行,不妨碍拿刀。
“我们要守多久?”柳玉兰垂头将东西收起来,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只一瓶通用的止血药和大团的纱布而已。
“不知道,”楚火落坐起来了些,让自己能更舒服地靠在墙上,“同十一哥学兵法时曾听过些,一年半年都有可能,端看我们能撑多久了。”
柳玉兰抱着东西坐在她身边,肩并着肩,也不在乎脏不脏了,总归二人身上都是血污,混来混去也没有办法比现在更差了。
“药不够了,粮草也不太够,”柳玉兰苦涩地弯了弯唇角,“我与老侯算了一下,至多再够撑三天的。”
身边人并未说话,柳玉兰便轻轻靠着她的脑袋,继续说了下去,“打仗可真难啊!我还以为,会像我们原先攻下寨子那么简单——不瞒你说,我原先还烦呢,我们的庆功宴要在哪摆,应当摆多少桌,桌上置办些什么菜?”
“上次抢来的东西里,还留了块上好的绸布,我都已经裁好了,等再添些绣花,制成成衣,你在宴席上一穿,不比县令老爷还要威风?”
楚火落牵了牵唇角,“就在县衙前那条长街上摆宴,有什么上什么,衣裳也别忘了,等打完了,这南沛就是我们的地盘,手底下管着七八百号人,我便是这的新县令了。”
柳玉兰愣了下,定定地看着她,忽而低低地笑起来,只那双眸子,比任何一刻都要认真,“对,你要当上新的县令,然后……”
“然后,当第一位女将军,第一位女侯爷!”
楚火落接着说下去,眸光往外望,外头是横尸遍野的废墟,是死局,也是生路。
她忽又想起阿爹那时的话来,当了兵,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不对,一点都不对。
她从未有过如此刻般将性命紧紧攥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不会失在枕边人的算计中,不会丢在未谋面的权贵上,不会被流言蜚语逼迫着,不会被世俗偏见驱赶着,在这儿,她的每一次心跳都是鲜活而炽烈的。
她会死,死在她握不动刀的那刻。
但只要还握着刀,她的命就没人能够取走。
“大邺的皇帝卖了我们,我们就不向朝廷讨封了。”楚火落忽然想通了许多,开口道,“哪有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道理?”
“这个皇帝看不上我们,那就换一个看得上我们的当皇帝。”
柳玉兰被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辞震了一下,讷讷道:“你的意思是?”
“我们,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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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上巳节,最宜郊游踏青,想来其余地方定是有漫天的纸鸢翩跹,写着诗句的新叶随水流去,文人墨客登高作赋,河畔立着窈窕佳人,唯独不似南沛,个个门窗紧闭,寂得如同一座空城。
今夜无月,整片夜幕笼罩着,伸手不见五指,只城上的一根根火把仍亮着,在深沉的黑色中飘来荡去。
城门撑开一条细小的缝,从里头探出来一人一马,消匿在浓重的夜色里,而后,现于某处戒备森严的营帐。
“你们这最大的官是谁?校尉?将军?”
回应她的是重重兵刃,只肖一声令下,她就会被戳成筛子。
马上的人却无半分惧意,轻嗤一声,解了披风,将随身的长刀丢在地上。
“去替我传令,清岭寨柳玉兰前来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