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命夭折（二合一）（2/2）
少年恶鬼将他一番动作尽收眼底，一同看向地上那块木牌。
它仔细回忆，若没有记错的话，这四个字，它当年仿佛也听陈延乐说起过。
心下了然间，少年恶鬼拨开鬼影簇拥，朝那枚木牌一步步走去。
王霖曦看出对面意图，眼中惊慌一瞬，将手中细剑掷出。
他动作焦急，手臂擡起的幅度拉扯到胸前伤口，眉心一时深皱，剑势偏出极大，只落在木牌不远处的角落。
少年恶鬼看着王霖曦一番动作，深觉令人捧腹，险些大笑不止。
随着常人无法听到的脚步声，少年恶鬼一步步向前，越过细剑所在，最终站定在木牌正前。
它不愿让任何鬼影代劳，定要自己来拿这枚木牌，好将方才所受的所有疼痛，加上百倍，凌.辱回王霖曦的心中。
浩渺碧波，将陈延乐生前余念封存数年，其中不肯消散的只言片语，唯有与爱徒相关的四字。
便是王霖曦命中注定好的，仙命夭折。
王霖曦手中已经没有能压制恶鬼的镇鬼符，连细剑也已丢出，他眼看少年恶鬼弯腰伸手朝向腰牌，眼中缓缓失去光彩，再度跌在地上。
王霖曦口中喘息不停，双臂苦苦撑在地上，望着恶鬼将那枚腰牌拿在手中。
少年恶鬼故作童真：“道长哥哥，这是什么东西？”
少时在小月殿的种种经历，师父呵护、师兄爱重，如同一幕幕默片，在王霖曦脑中回放。
那些画面温馨明快，可随着陈延乐的死讯传回、师兄一个个出观游历，逐渐变得昏暗起来。
而昏暗到最极处，便是那日的玄武地宫。
方归赈将他从濒死一线救出后，曾经问过他：“这枚腰牌，为何这么重要？”
此时与恶鬼对峙的走廊上，王霖曦双眼微阖。
呼吸间，世间静然一瞬。
王霖曦重新睁眼，嘴边转而含笑，答案与那时一模一样。
他回答道：“这是小月殿的腰牌。”
少年恶鬼看着王霖曦嘴边笑意，眼中不快了些：“你的腰牌现下在我手中，你还笑得出来？”
王霖曦目光纯净，仿佛不会被血色染上分毫。
他轻声应道。
“嗯，笑得出来。”
下一秒，王霖曦将右手蓦然擡到胸前。
在所有起阵的手印中，陈延乐只教过王霖曦这一种最简单的道指。
而万仙阵起阵的手印，便是这最简单的道指。
随着王霖曦右手捏出手印，他扶在地上的左手掌心，泛起暖暖柔光。
同一时间，少年恶鬼四周凌乱的玻璃碎屑中，几道光芒一同亮起。
就连那柄被王霖曦掷出、惹少年恶鬼一度发笑的细剑剑尖处，也插着一只极小的宣纸三角，在此时一同呼应。
玄天九君之位一同亮起，万仙阵柔光具现，在王霖曦手中再临于世。
万仙阵柔光四溢，将恶鬼身后那些无所遁形的鬼影一瞬散去。
在方才两次交锋的诸多剑招中，王霖曦趁鬼影憧憧，将请仙符依次步入走廊各处。
被恶鬼突袭时，他只差最后两枚，一枚借着细剑送入相应方位。
另一枚，此时就在他的掌下。
对王霖曦而言，此番布阵最难的，只有如何在那胆小谨慎的恶鬼恰好落在阵中时，将仙阵发动。
他自认道行不深，所能驱动的中级镇鬼符，根本无法完全封住恶鬼的动作。
他唯一能利用的，便是恶鬼心中的恶意。
他故意露出无数破绽，并说出自己乃是陈延乐的徒弟，便是要利用这枚腰牌，要恶鬼自己走入阵中。
恶鬼看向周身柔光，面露惊色，体内鬼气暴起，想趁法阵初成时不甚牢靠，破阵而出。
却不料，王霖曦所布万仙阵虽范围极小，却牢固不已，不由鬼气撼动分毫。
王霖曦喘着气，对惊恐万分的少年恶鬼解释道：“我破过万仙阵，自然知道，哪里是这阵法最薄弱的地方。”
那曾经被他破过的阵眼处，除了请仙符，还压了一枚他从白云观带出的百年铜钱。
铜钱汇聚人间生气，正好用以对抗鬼气侵蚀。
少年恶鬼咬牙切齿：“你！”
王霖曦将体力灵力不断送入左掌符箓，用以维持法阵。
他方才诸多沉稳，直到此时，终于像是卸下重担，恢复了往日的生动。
王霖曦突兀道：“我没在二层布阵，想引你过去。”
在少年恶鬼不解的神情中，王霖曦缓缓道：你不会懂我此番赶来，路上心急如焚，不可能会有片刻停顿，可我却能懂你，心中所有的胆小和恐惧。”
“季前辈陪我练了二十余日，日日说我剑恣端正。方才不过是为了布阵，才有些不像样子罢了。”
他道：“你这等阴暗龌龊、怯懦如鼠、戕害弱小的恶鬼，我虽无能，但师承英杰，又得诸位前辈悉心指教——”
阵法中，王霖曦一字一顿道：“我才不会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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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明秋在与面具男子的缠斗中，感应到万仙阵幽幽散出的请仙之力。
他微微一怔，继而手上运力，将神息凝成一道冰霜，向男人袭去。
那人以血雾化解纪明秋仙法，随即单掌突兀握住纪明秋刺来的冰剑，继而道：“别急着杀我了，有人请你了。”
纪明秋声音寒凉：“你到底是谁？”
那人道：“你不需要知道，今日一别，之后应当不会再见了。”
纪明秋一个字也没信：“既如此，你方才又为何偷袭于我？”
面具男子笑道：“你为仙数千年，自认没有做过错事，会引人报复么？”
纪明秋笃定道：“没有。”
浪涛阵阵，纪明秋在对面人唯一露出的眼睛中，看出一点无奈。
那人对纪明秋道：“那你该回蓬莱好好吃些仙草，补补脑了。”
纪明秋气结，将冰剑抽回。
他一脸淡漠：“我不敢说千年来一丝错误也没犯过，但你乃妖族，实在不必与我在这论是非对错。”
面具男人饶有兴趣：“你怎么看出我是妖族的？”
纪明秋看向那人被冰剑割伤的手心：“六族之中，只有妖族复原能力甚好，会不顾受伤，这样来接剑。”
面具男人点点头，揶揄道：“你果然是和狐妖生活在一起久了，对妖族甚是了解。”
他一边说，一边仰头，用下巴点了点养老会所所在的海崖方向，问道：“我瞧这万仙阵虽然稳当，但其中灵力不足，恐怕撑不了多久，你真的不着急赶回去吗？”
纪明秋脸色难看，一时没有接话。
男人笑道：“上仙迟迟不走，该不会是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吧？”
“无礼！”纪明秋剑光一凛。
男人笑过，逐渐敛去脸上笑意。
“不想玩了，走了。”
随着话音，他于身边汇聚血雾，片刻便延出数米，将他与纪明秋包裹在内。
继而，还未等纪明秋出招，血雾一散而空，连同男人身影一起消失。
纪明秋望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海岸，眉头紧紧锁起。
片刻后，他放下心中思绪，转身化为本体，朝向来时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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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内，王霖曦额头渗出细汗。
那日他与季听奕蹲在文华殿墙头，看下方诸位师兄维持万仙阵，好似颇为随意。
他可没想到，此番法阵操控起来，需与阵中鬼气抗衡，可一点也不轻松。
另一头，阵中恶鬼几番挣脱，趋于癫狂。
它再度看向王霖曦时，眼中带着十足的毒辣。
它道：“你以为你赢了？等你耗空一身修为，撑不起这法阵，我出去后，连一秒也不会让你继续茍活。”
王霖曦疲态尽显，眼中却依旧熠熠生辉。
他道：“不管你如何说，反正我会拼尽全力，撑到最后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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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墙外，季听奕与恶鬼母亲听见楼内安静下来，结束了关于如何促使孩子健康成长的话题。
恶鬼望了楼体几秒，说道：“你猜，你口中那‘受人所托，不得不尽心照顾’的年轻人，死状有多凄惨？”
季听奕：“我都说了，他很厉害的，你怎么不信呢？”
恶鬼：“他再厉害，能斗过从地府出逃的我儿？”
“你这就不对了。”季听奕道：“不是都说，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好吗？”
恶鬼：“你自以为这是送他磨炼，却不知，这是送他去死。”
季听奕此时倒是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没错，我不上楼，的确是送他去死。”
恶鬼虽然恶极，但身为母亲，此时十分不解：“你为何要如此？”
季听奕：“你听没听过一个词，叫‘不破不立’。”
他默默道：“他命数奇绝，乃是注定好的仙命夭折，无论如何修炼，都要经历无数死劫。我活着，守着他，能替他挡，可我若死了、不在了，便没人能替他挡了。”
“我既然违背他师父生前余念，让他自己选择，纵他踏入道途。”季听奕道：“第一件要教给他的，便是要他想尽办法，去赢一场必死无疑的对决。”
随着他的话语，纪明秋的身影于高空突然显现，朝着这边飞来。
日光当中，青鸾之姿，卓然翩翩。
季听奕看着天边飞回的上仙，嘴角慢慢勾起。
他对身边恶鬼道：“陈延乐当年布万仙阵，只引了尘世仙力相助。”
恶鬼听见季听奕旧事重提，不禁露出惊讶。
季听奕不顾它如何讶异，只赞许笑道：“你看，他的徒弟青出于蓝，倒是引来真正的上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