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狼26(1/2)
天苍狼26
子苓一向不允许她吃太多糖葫芦,从前柳和玉偶尔下山给她带一根,还被他特意叮嘱不能常带——桑桑在这方面极其没有自制力,给她多少就能吃掉多少。
子苓不太习惯每次接吻都只有黏腻的甜味。
但这一次,他却忍不住亲了又亲,想要永远记住这个味道。
等两人都气喘吁吁,子苓捧着桑桑的脸,慢慢拭去她眼角因过分刺激而生出的泪花,眼中满是坚定:“桑桑,回去吧。”
“不。”
桑桑眨着眼,从小布包里掏出舍不得吃的最后一根糖葫芦,咬碎,再次吻上去。
一个酸酸甜甜的吻。
她的脸因尝到酸味不自觉皱起来,又很快沉醉在唇齿依偎中,任凭子苓数次想要结束这个荒唐的吻,小狼都极其霸道地将舌尖继续探进去纠缠。
子苓被一次又一次勾着沉沦。
等到糖葫芦都被吃完了,桑桑才躲开子苓凑过来的唇,伸手环住他脖子,擡头亲亲他的喉结。
“不要赶走桑桑,夫君。”
“……你不该跟来。”
“可是桑桑爱你。”
子苓道:“我……我的道心不稳,桑桑,我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也许很快我就会陨落……”
桑桑专注地望着他。
在她长久的凝视中,子苓似乎终于妥协,伸手轻轻拍她后背,像从前一样安抚她。
“你要是敢把我打晕了送回宗门,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子苓手上动作一顿,眼神瞥到小狼严肃的小脸,终是默默扭开头,允许她一起离开。
很快,修真界开始出现有关子苓仙尊的传闻。
传闻仙尊下山游历,在这种人妖关系及其紧张的时局下,身边居然跟着个妖族少女,少女大喇喇地露着自己的狼耳和狼尾,两人举止亲密,还有人听到那少女唤仙尊“夫君”。
也有人说他明明听到的是“师父”,说那极有可能是仙尊收下的妖族小侍。当年子苓将桑桑带回宗门一事不是什么秘密,万剑宗很多弟子都亲眼见过仙尊曾救下一妖奴留在身边。
但比起桑桑的存在,人们更关心仙尊行事的改变。
子苓的剑,是为了救济而生,一个不杀生的剑修的剑,自然不曾有过出鞘的机会。
如今,这柄从未出鞘的剑终于在世人面前展露真容。
这是一把通体晶莹,如同最上等宝石般脆弱的琉璃剑,剑身透明,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剑修的本命剑等同于他的半身。
这把如同子苓般高洁、剔透的剑,却在下一秒,狠狠插进跪在地上乞求的修士的胸膛。
那人满脸不可置信,眼珠僵硬地转向胸前,口中被鲜血淤堵,很快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
众人被这意料之外的变故震惊到僵立在原地。
这本是一次常见的杀人夺宝,凡人少年意外得了宝物,被散修觊觎,少年拼死护住宝物,可凡人之躯又怎能和修士匹敌。
那散修如同猫戏老鼠,刻意等少年逃出一段距离后才轻飘飘几步追上去,用鞭子打得少年浑身是伤,鲜血染尽衣衫,少年却还奋力试图挣脱。
那宝物,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不过是一株稍显罕见的草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少年壮着胆子攀下悬崖采摘,想用这株草药换一颗能消除病痛的仙丹给家中卧病在床的母亲。
散修身上并无丹药,却看上了这颗草药,这恰好是他正在搜集的丹方中的最后一味药,只要凑齐丹方练出丹药,他的修为就能更进一步。
有了现成的品相良好的草药,散修不愿再费尽心思自己去寻找,他身上没有能治病的仙丹,便掏出灵石想要购买。
一颗下品灵石,只要这少年身怀灵根,足以帮助他成功踏入仙途。
散修自认仁至义尽,身为修士还能如此好心帮助这些形如蝼蚁的凡人,少年却如此不识好歹,拒绝了他的灵石,说是只想要一颗治病仙丹。
他也没想到这个灰头土脸的凡人少年居然还知晓这株草药的价值,若是拿去集市售卖,起码也值十颗下品灵石,若是碰上好心的修士,极有可能愿意换给他一颗最下等的灵丹。
散修恼羞成怒,继而起了杀心。
周围无人对少年伸出援手。
一个还不知天资如何的凡人,谁会愿意为了他去得罪一个修士。
冷眼旁观时,子苓仙尊意外路过。
仙尊美名,修真界无人不知,众人叹息,只道是今日少年保下一条性命,那散修也当即跪倒在地,面对仙尊,如同最低贱的蝼蚁般忏悔自己的过错。
“我再也不敢了仙尊,今日是我昏了头迷了心,日后定当潜心修炼,再不敢动这些心思。”
他低着头,身形稳固,声音洪亮地喊出这句话。
他知道,不过片刻,子苓仙尊便会将那草药给他,再给那少年一颗丹药。
仙尊指缝里流出来的丹药也要比他这种散修费劲心思找来的丹药要好得多,散修眼底欲望浮沉,已经暗中有了决断。
他静等片刻,却忽得胸前一痛,一把琉璃剑直直刺入他心口。
怎么……会……
濒死前,脑海中思绪翻腾,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今日他为何会命丧于此。
围观的众人亦哗然。
子苓仙尊站在那里,手中剑染上血色,那些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流淌,滴滴答答,在地上汇聚成一汪小血池,很快又渗入地底。
那一小块土地红的发黑。
仙尊面无表情,眼神扫过围观的众人,最后轻飘飘落在剑上,眼底沉沉。
众人皆摆出防备姿态,不动声色地慢慢后撤。
唯有那侥幸被救下的凡人少年,望着眼前杀气肆意的仙人,双膝并拢跪倒在地,磕碰出巨大声响:“仙人!多谢仙人!”
子苓怔住。
他从前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但凡他看到了,必然要伸手帮上一帮。世人皆有困难,譬如这少年,家中母亲卧病在床;譬如那散修,茫茫仙途艰难险阻。
从前,只要那散修诚心认错,在他面前向那少年道歉、弥补过错,他便会放过散修,将那草药交给他,同时解决那少年的燃眉之急。
对散修来说需苦苦寻求的草药、对凡人而言求而不得的仙丹,于子苓不过是随手可赠的寻常物件。
他会将双方都安抚妥当,他想,只要满足世人的欲望,世间便不会再有无谓的杀伐争端。
可没有一次……会有受害之人跪在他面前,如此虔诚的道谢。
子苓甚至下意识侧身,不愿接受跪拜,脸上闪过一瞬茫然。
“为何谢我?我不曾伸手援助。”
少年不知面前仙人是什么身份,只知道那些冷眼旁观的人如今都不敢上前:“仙人肯将他诛杀,便是救了我的性命!如若不然,日后他定不会放过我与母亲。”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
子苓恍若受到巨大冲击,过往记忆一一浮现。
险些被抓去做鼎炉的女修、因皮毛柔软而被围杀的狐妖、秘境中为夺宝被道友背叛的修士、世家天资低下遭受欺凌的旁支……
他眼前开始出现幻想,那些过往遇见的一张张面孔口中都不断说着三个字: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都是他的错。
子苓险些无法站稳,踉跄两步,手臂上传来温热触感。
“师父。”
方才两人正巧路过,子苓上前阻拦,桑桑便远远地观望,看到事情都已了解,才小跑几步过来扶住他。
她侧身挡住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唤回子苓的神思:“师父,别哭。”
他……哭了吗。
如皎月般洁白柔软的仙尊被她牵引着擡手,摸到脸上湿漉漉的泪痕。
子苓仙尊被妖族蛊惑,走火入魔了。
传闻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
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和子苓有关的消息,先是他居然动手杀了人,再是他路过某处屠杀全族老汉,到最后修真界人人自危,生怕某日自己悄无声息丢了性命。
掌门在万剑宗听到这类传闻时,眼前一黑。
桑桑离开后,他们再没有得到任何子苓的回应。
发出的简讯没有回信,悄悄用法宝定位没有效果。
掌门每天愁容满面唉声叹气,生怕哪天就传来子苓入魔陨落的消息。
最沉稳可靠的大徒弟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突然开始发呆,整个人显得有些呆呆木木,和他当年一个模样——可这个木头上哪儿受的情伤?
不忍心看大徒弟暗自消沉还要强打精神,出于对自己这么多年当甩手掌柜的一点点愧疚和对小师弟的关心,掌门罕见地老老实实在宗门待了三个多月,从柳和玉那里接手了大部分事务。
他一边勤勤恳恳干活,一边焦灼等待子苓的消息,一边等大徒弟走出情伤,一边将乔灵雁暗中关押,一边还要应对其他宗门和妖族的打探,忙得焦头烂额。
就在他晕头转向之际,万剑宗上空,一柄冰雪般的长剑如流星划破虚空。
一身量高挑、面容霜雪的女修大步流星走来,只一个眼神就镇住了想上前阻拦的小童,径自推门进入掌门屋内。
小童面露纠结,看到女修身后紧赶慢赶跟来的柳和玉,长出一口气,忙听从他的意思不再试图阻拦。
他看着一向沉稳自如的大师兄如今缩头缩脑,像个鹌鹑似的跟在那周身气质冷得像雪的女修身后进去,不由得好奇:能让大师兄都如此惧怕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女修持剑进屋,瞧见歪歪斜斜靠在窗边小塌上的掌门,冷哼:“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空绍元,你就是这么当的万剑宗掌门。”
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炸进掌门耳中,他几乎是火烧屁股一样站起来,两手紧紧贴在身旁,擡头挺胸收腹,大声答到:“雪融……大师姐!”
戴雪融略过他,直接取了被放在桌上的掌门印,灵力灌入,掌门印发出一道雪色光芒,强行连通了某个人的令牌。
“……”
对面静悄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戴雪融冷酷地敲敲桌面:“说话。”
“……师姐……”
子苓小声应答。
“为什么入魔。”
掌门和慢半步进来的大徒弟对视一眼,两人都满脸怯怯,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戴雪融的霉头。
小师弟,一路走好。
小师叔,我会替你照顾好桑桑的,一路走好。
“……”
“别装死。说话。”
掌门令闪烁两下,直接熄灭了。
他居然敢挂大师姐的传音!
掌门站在柳和玉身边瞪大眼睛,在戴雪融望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缩到了徒弟身后。
被迫直面宗门内最不留情面的一位长老、曾经的师娘,柳和玉尴尬笑了两声:“师娘……大长老!大长老!您还没见过害小师叔入魔的叛徒吧,我这就带她过来任您发落!”
说罢,他不顾身后师父的挽留,强行将自己的衣服拽出来,毫不犹豫转头离开。
师父,一路走好。
没了任何遮挡,掌门被迫直面曾经的道侣、他最敬畏的大师姐,干巴巴打招呼:“雪融师姐,好久不见。”
戴雪融慢条斯理在主座坐下,寒霜剑就放在手边,面无表情看着他。
空气凝结。
在开口坦白下跪认错之前,空绍元脑海中飘过很多想法,有先痛哭流涕挽留她,也有先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坦白交代,或是先关心她这些年去了哪里游历……最后在对上戴雪融冷若冰霜的眼睛,多年残留的习惯让他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我错了,师姐。”空绍元将本命剑举过头顶,老实认错。
“错在哪里。”
“我不该……不该……”他认错态度积极,认错内容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是非不分,犹豫不决,软弱可欺,避重就轻。”戴雪融说,“你就这样掌管宗门。”
空绍元声音含糊地反驳:“那也不是我想管……”
“你说什么。”
空绍元瞬间闭嘴,再不敢过多言语。
往日总是一副高深莫测模样的掌门,在戴雪融面前像个缩着脖子规规矩矩的鹌鹑,屋内空气凝结,柳和玉进屋的脚步一顿,带着被关押在水牢多日的乔灵雁一同在屋外等候。
戴雪融沉思片刻,再次强行启动掌门令,不料这次还没等她说话,令牌那头先传来一个柔软天真的少女的声音:“大师姐?”
“……嗯?”
戴雪融略显无措地应下,她尤其不擅长面对乖巧听话懂事的师妹,更不知道自己何时又多了一个小师妹,悄悄传音询问空绍元:“她是谁。”
空绍元也装模作样悄悄传音给她:“是子苓的道侣,传闻中那个蛊惑他的妖修。”
那头,子苓规规矩矩坐着,双手放置在膝盖上,听身边桑桑主动接过令牌和大师姐闲聊。
“大师姐不要骂夫君好不好,夫君没有入魔。”
“……好,桑……夏,你让子苓说话。”
“夫君害怕呢,不敢说话,桑桑马上带他回宗门。”
“……桑桑,好孩子,立刻带他回来。”
挂断传音,戴雪融犀利目光扫过空绍元,望向屋外:“进来。”
柳和玉忙整理衣衫,毕恭毕敬将乔灵雁押进去。
“便是她勾结妖族叛出师门。”
戴雪融只简单扫了一眼,乔灵雁便觉得整个人都恍若坠入冰窖,她才来万剑宗十几年,从没见过戴雪融,眼下看到她坐在掌门的位置上,掌门站在一旁仿佛她的下属,一时间竟神情恍惚,以为是什么避世的老祖出关了。
这几个月对乔灵雁来说形容地狱。
她从前一直被告知自己是师父的机缘,掌门、所有长老、包括师兄师姐们都说她与师父有缘,她可以帮助师父寻得正道,因为她的存在,师父身上才渐渐多了生机。
她天资过人,备受宠爱,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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