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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我好奇司马文善知不知道他摆的这一出,怕不是以为还在捉魏国的刺客。”王韶之冷笑了一声,搓了搓手掌,按耐不住激动。
也许成事就在今夜。
黑衣人并没有答他呓语般的提问,只负责传信:“将军让我给大人你带话,事办妥后,让你立刻安排宫里的人接应。”
王韶之沉默地点头,走之前把人又招来,多问了一嘴:“我去接应,那你们呢?”
“我们还要继续上朱雀街搜捕奸细。”随后,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荆白雀眼角的肌肉一抽,刹那间以为桓照还没死。
“没捉到么?”王韶之诧异,他从前也曾军旅出身,虽然没几年,但也知道什么是弱卒,什么是强兵,显然,眼前的人和他背后所处的军旅,都不是草包。
“死了一个,还有一个。”黑衣人扔下话,不再耽搁。
王韶之走后,三人各自相望,华襄和魏平再是迟钝,也从王韶之说话的口气和内容反推出黑衣人话中的将军为谁,都在寒风里晾干了一背的热汗,荆白雀倒是不意外,毕竟桓照已经先一步告诉了他,刘裕并未中毒的事实。
但听王韶之的意思,司马文善是知道这回事的,他们设计捉奸细?所以这是司马文善和刘裕的计?那现在呢,现在还在计中么?还是这计策已经悄无声息发生了转变?这魏国的奸细指的谁?若是指桓照,他已经死了,白衣会在江左不成气候,何须出动军队搜捕,若不是,那还有什么奸细?
荆白雀脑子里混乱得犹如一锅糨糊,一时不察,竟叫华襄那小子跑了出去。他以为王韶之一走,此地便已经安全,想要进屋子搜搜看,会不会像刚才那样幸运地挖出更多的证据,但他却误触了埋在雪里的拦脚线。
这线给他一踩,院外的警铃顿时大作。
荆白雀一激灵,三两步抄过去,一手抓魏平,一手捞华襄,先把他俩甩了过去,华襄落地,反应倒是快,接魏平要把他往转角塞,但魏平却没从他背上跳下来,反而又踩着他肩往上蹬:“荆姑娘?荆……”
“我没事。”
荆白雀甩了甩脑袋,一时间脱力,样子瞧着有些虚弱,半天没有翻过墙来。
他担心是自己拖累,害她损耗了力气,扒着青瓦去拉她的手。荆白雀确实感觉到一阵阵的虚弱,心里更是没来由生出一股玄妙的预感,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但她不待多想,把手伸了过去,紧紧握住魏平的手。
别看他平日弱不禁风,瘦得竹竿似的,危急关头,竟爆发出不俗的膂力,竟把她拽得趔趄,三人一同滚下墙头。
护卫冲进院中,却只见鸟雀惊枝,不见人影。
华襄在那俩人爬起身,这才甩着膀子活动筋骨,顺势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荆白雀给冷风一激,像是吹醒了心中的混沌,不由嗤笑一声。
王韶之利用魏平设计自己,刘裕又和王韶之勾结合作,那么对付自己究竟是姓王的意思还是刘裕的意思?桓照一死,如今这建康城里,还可以称为奸细和刺客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荆白雀看看华襄,又看看魏平。
“你们俩先离开这里。”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荆白雀敦促二人先行,魏平却不肯走,似乎心中另有考量,荆白雀担心他的安危,在他将要开口时抢白道:“你若是出事,那你家人怎么办?”
“我的家人都已经送走,荆姑娘,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虽是一介文人,但骨头不比你们软,我如今孤家寡人一个,何须畏惧。”孰料魏平却不卑不亢向她行了个礼,又朝华襄看了一眼,谢她援手救人之恩。
随后,他毫不犹豫转身,走向大雪中的台城建康宫。
荆白雀眼皮狂跳,她分身乏术,既管不了这个,必得把另一个安排妥当,于是从怀里取出一样信物,和魏平留下的另一半证据:“你的内力应该恢复了吧,带着东西立刻去朱雀门找一位姓晁的先生,跟他离开建康。”
“那你呢?”华襄急切地问。
荆白雀凝望着飞雪,却没有动,她忽然从魏平的态度和话里意识到,司马文善费尽心思要与她割裂,莫非也是为了背水一战?
从刚才王韶之和刘裕部将的谈话,不难判断,司马文善似乎曾经和刘裕达成了某种合作,但眼下,刘裕想要借机毁约,但直觉告诉她,司马文善不单单是因为合作和刘裕针锋相对,可除了这两点原因还有什么值得让他豁出去?
荆白雀不由将两手用力交握,华襄担忧地追问:“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受伤了?”
荆白雀摇头。
“我不走!”
少年却不信,明明他肉眼就能看出她的虚弱,嘴上再逞强,也不如眼见为实。如果司马文善在这里,必能发现,她如今苍白的脸色和古怪的状态,和当初宁峦山在南燕战场上设计刺杀刘裕失败时一模一样。
荆白雀什么也没说,忽然翻手将他擒住:“我再不济,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不走也得走,如果我们三人都在建康被困,今夜找到的证据迟早会落到敌人手上,你必须带着东西,趁乱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华襄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委屈地热泪盈眶:“你真的没事吗?”
荆白雀软下心来,拍了拍他的脸:“我保证,我会没事的,你哥也不会有事。如果你见到晁先生,再帮我带一句话。”
华襄拼命点头,最后犹犹豫豫离开,荆白雀目送他离去,深吸一口气,也甫身走入风雪之中。
她想,能让司马文善做出如此决断的原因,的的确确还有一个——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知道了宁峦山真正的目的,以及,会带来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