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1/2)
第89章
卫夏烟这一路听了不少传闻,大多是讲北凌宫的。
有人说,荒无人烟的北凌宫夜间会传出怪声,也有人寻声而去,却最终也没能出的来,更多的人还是胆子小些,只敢在国门外徘徊。
卫夏烟走了一路有些口渴,加之身体上传来的隐痛,便叫她更加难以忍受了。
昨夜……终归是太疯狂了些。
她喘了口气,挨着门柱内不远处的石台坐下来,取出藏在衣袖里的银蛇匕首轻轻抚摸了下。黯淡的夜色将风沙笼罩在天幕之下,十里荒野尽显悲凉。
仿佛闭上眼,还能感受到曾经那场战事的惨烈。
月色缥缈,垂下来的银光照在蛇眼上,蛇眼是红色的,竖瞳漆黑,卫夏烟伸手用指腹蹭了两下,蹭掉浮灰后,那眼便更加明亮了。
她用过这个匕首很多次,但都没好好看过。
如今有时间了,她便慢下来,盯着那腥红的蛇眼细瞧,那竖瞳在月夜下同她对视片刻,令她产生了一种蛇眼会动的怪异感。
蛇眼当然不会动,可卫夏烟总觉得这只眼不是仿做的,好像是有人从真蛇的眼睛上挖下来的。
靠着的石台下早就破败不堪,一阵风刮过,卫夏烟脚下的风沙便被吹走了些。她有些困意,索性就倚着身后的高台睡一会儿,脚下一缕缕尘嚣滚过,倏地,将那断掉的台阶吹干净了些。
精巧的银蛇图案暴露出来,却并未有人去注意过它的存在。
恍惚回到梦中,红纱卷起,将少年的身形裹在其中。
感受到颈肩传来的湿润和凉意,卫夏烟知道,景元白在亲吻她。景元白生疏的,笨拙的想要亲近她,手指拂过的细腰间,红色的指印便留了下来。
接着,这印记像是被复刻一般,就连脚踝处,都多了几道。
少年没有骗她。
她的花毒被一点一点的解了。
热意不在,很快,卫夏烟就觉得有点冷。她头脑昏沉,红纱彻底将他们缠绕在了一起,卫夏烟闭着眼,除了那该有的疼痛,还能感受到少年如薄荷般的温凉气息。
梦做得绵长,旖旎的情思怎么都挥散不去。
卫夏烟惊醒时,北凌宫上空的夜还是那般一望无际。
她紧抓着匕首,垂了垂眼,而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今早醒来时,她才发现自己和景元白其实还在那片林地里,有人在林地最深处盖了房屋,屋内的红烛和喜帐看上去的确是想要办喜事的样子。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屋内却没有生活过的痕迹,她没顾得上去想那家人是搬走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离开的。
总之一睁眼,自己便被少年紧紧的缠在怀中。
他们的衣衫都落在地上,搅在一起,榻上被昨天的他们弄得有些狼狈。
卫夏烟一点一点从从景元白怀中脱出,原以为少年警觉,她一动就会被发现。可不曾想,景元白却半点都没被吵醒,少年额头微微冒着冷汗,似是很不舒服。
林中夜里凉,那喜帐又薄如轻纱,想来,景元白应该是冻到了。
她这么想着,便伸手去探了一下对方的额头,起身的功夫,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果然是冻到了。
她飞快穿好衣衫,抓过枕边的匕首想走,见景元白一无所知又昏昏沉沉的样子,便没忍心,她迅速将少年的衣衫捡起,费力的帮他穿好。
关门离开前,她回头看了景元白许久。
“景公子,谢谢你帮我解了花毒,我……走了。”
她合上门,确认了外面不会有人来打扰景元白休息,便大步的从林中跑了出去。
卫夏烟一路跑到国门,守门的两名守卫知道她是公主的贵客,忙客气的行了个礼:“卫姑娘,您这是要出去么?”
“对,公主让我出去帮她办点事,不必惊动她,我很快就会回来。”
守卫闻此,痛快放行:“好,姑娘回来时在谷内喊我们一声便好。”
卫夏烟默默点了下头,挤出一丝笑意,只是那笑带着些许苦涩和勉强,守卫们虽不知她为何露出这副表情,但公主的贵客他们也不敢多问,就老老实实的放人离去了。
走出蛹蛊,天朗气清。
再次回到白蝶谷内,卫夏烟不禁又想起二人刚来到这里的那日。
她坐在马上,少年在身后抱着她,同她说笑。景元白偏头看她,眉眼弯弯,独特的嗓音勾人一般,低低道:“烟烟,还冷吗?”
“烟烟,口渴么?”
“烟烟,今日天气不错,可想出去逛一逛?”
“烟烟……”
“烟烟,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卫夏烟莫名又惊了一下,连手中的匕首都掉在了地上。
她迅速捡起,心口窝传来些许钝痛,卫夏烟呼出口气,稍稍缓和了些。身下本就有些痛,如今又添了心痛的毛病……卫夏烟咬了咬唇,脑子里又闪过景元白爱笑的那张面庞。
也不知景公子现在好些了没?
发现她不见了,是不是和丢了猫猫狗狗一样,应该也不会……太难过吧?
应该不t会的。
卫夏烟想。
她太了解景元白了,景元白对任何事都淡淡的,不会共情,不会伤感,他笑便是真的在笑,好像除了被蹭到血时出现些不正常的行为外,他一直都是喜欢笑的。
景元白不会因为她的离去难过,她也一样。
人总要独自前行,心痛的毛病,也很快就会过去的。
卫夏烟歇够了就站起来,捋着风沙继续前进,没一会儿,就看到背风的土丘处,似是有火光在闪动。
她知道那处有人在。
卫夏烟快步上前,刚进入到火光的范围内,围坐在一起的男女老少就警惕的看向她。
一名瘦瘦小小的女孩将她身边的弟弟搂紧,警觉的盯着她:“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卫夏烟平静的回应一声,便直接坐了下来。
“阿姐……”
怀中的小弟弟擡起黑亮的眸看向女孩,女孩又将他抱紧在怀中,手指颤了颤,再次观察起卫夏烟来。
卫夏烟袖中的匕首露出一只蛇头,原本的目的是为了震慑旁人,她无意吓唬任何人,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必须要来北凌宫,昨晚除了解毒之外,她还想起了很多的事。
她不清楚这些事与景元白他们是否有关,但知晓一点,既然自己已经被卷进来了,那便只能顺着走下去。
这件事情若是不做完,她想过的那种隐居山林的好日子,也只能是在梦里想想了。
女孩怀中的小弟弟似是很怕生人,他紧抓着阿姐的小手攥的都发白了,而围在火堆边的其他男男女女,也都目不转睛盯着卫夏烟。
卫夏烟本以为他们会过来把她丢出去,结果那些人在看到她袖口处的蛇头时,神色悄然变了变。
女孩拍着怀中弟弟,大着胆子看向她:“姑娘想喝水么?若是饿了,我还有些果子能吃。”
女孩表现出了友善的一面,卫夏烟却有些怔愣。
但她深知这些人并非坏人,要是能和平相处就更好了。卫夏烟想了想,决定挑明:“北凌宫闹鬼的传闻,是你们……或者还有其他人一块放出去的吧?”
她说完,众人都惶惶的看着她。
卫夏烟和善的笑了下:“那些怪声很好伪装,还有……你们应该就是最初进来的那几批人吧?”
大家伙听闻,面面相觑,离她最近的女孩便开口承认了,“我们没有坏心,只是害怕那些兵……会再来这里。”
他们都是北凌或西凌的遗民,那场战事结束后,活下来的人便东躲西藏,起初他们只在国门外游荡,像无家可归的游魂一样。后来,西北军营驻扎的士兵,便常常来这里走动。
没有人叫他们过来,是他们自发组织的。
西北太苦了,当年军营里走出了一个元值殿下,其余人便都动了心。
一个贱人的孩子也能成为王上的养子,何况他们还都是中卞的兵,他们骨子里就比元值那贱民高贵,所以他们苦思冥想,只有做出些功绩来,中卞王才会看他们一眼。
他们便时不时来搞一次突袭,抓到遗民就杀,要是抓到些有价值的,就押回皇城里交给守城的人来处置。
他们原以为中卞王会很在意这个,会对他们心生赞赏。
可中卞王压根不知道这些,他根本不关心北凌和西凌还剩下多少遗民,爱剩多少剩多少,那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
多年过去,遗民没有被杀光,也就逐渐的繁衍起后代来。遗民们动起了心思,想要留住北凌的血脉,于是就躲进了国门内,制造传闻,吓退那些有心之人。
这招的确管用,士兵们大都心虚,慢慢的,就真不敢再来了。
门外的人不知里面的情形,门内的人也不敢随便出去。
虽是一门之隔,却是两种不同光景。
卫夏烟点破之后,倒也没什么其他意思,她只是伸手烤着火,慢慢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如果是我,也会选择这么做。”
女孩看着她笑了笑:“我知道姐姐你不是坏人。”
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她?
卫夏烟很冷,只想着多烤一会儿火,再加上心中有些惦记景元白,心思乱的很,便没细想大家对她态度转变的原因。
她想了想,从衣襟内摸出钱袋,“你们这里有卖吃食的吗?如果有,这些银子便给你们吧。”
女孩摇了摇头:“这里能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怎还敢乞求更多……唉……谢谢姐姐好意,这两只果子你先吃点果腹吧?”
卫夏烟道谢接过,有些心不在焉的吃了起来。
她正盘算着等明日在动身,女孩怀中的弟弟就大着胆子伸出一只小手,指了指她袖口的蛇头,声音稚嫩又欢喜道:“蛇蛇……”
卫夏烟面色一滞,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怕它么?”
小孩子怕蛇很正常,有些成年人也会怕。
可那小弟弟却“咯咯咯”的笑起来,俨然是发现了令他高兴的事,小手不停挥舞,声音也大起来:“蛇蛇,蛇蛇!!”
小孩子吐字不清,年纪尚浅,卫夏烟也不指着他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把疑问抛给他阿姐。
女孩便笑的坦然道:“都是北凌的人,又怎会怕蛇呢?”
卫夏烟觉得这句话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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