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心头血(2/2)
傍晚,等到祁敬明来送伤药时,傅征已因体力不支再次睡下了。祁禛之正坐在床边,替他缝衣袖。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祁敬明小声说,“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大的本事,居然还会起了针线活?”
祁禛之看着那歪歪扭扭、像条蜈蚣似的针脚,叹了口气:“半个时辰前,刚从白银那里学来的,他手法不行,我也没怎么学成。”
祁敬明笑了:“你自己手不溜,还好意思怨袄袖。”
祁禛之放下针线,又扯出了自己的袖口左看右看:“大家都是舞刀弄枪的手,怎么傅召元就能缝得这么漂亮?”
祁敬明敲了一把自家二弟的后脑勺:“行了,别研究了,把他衣服解开,该换药了。”
这时,蹲在外面守门的亲兵敲了敲紧闭的窗户,压着声音在回廊上叫道:“君侯,总塞下头来了个道士,说要见你。”
道士?什么道士?祁禛之从来没和道士打过交道。
他冒着细细碎碎的雪沙出了门,谁知刚一踏出总塞,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呼察湖边峪子娘娘观的逍遥真人。
祁禛之脚步一顿,看着这个身披蓑衣、脚踩草鞋,却似乎一点也不冷的“前任鞋匠”有些迟疑。
“善士可是威远侯?”逍遥真人彬彬有礼地问道。
祁禛之皱了皱眉:“真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逍遥真人一笑,轻轻一拂袖,指向了那座破观的方向:“这不是善士亲自去求来的机缘吗?”
祁禛之肃然一凛,他上前抱拳,恭恭敬敬地问道:“真人知道我所求的是什么?”
那老道淡淡回答:“善士想要以身性命救一个人。”
祁禛之眼中放光,一把抓住了这老道的肩膀:“真人有办法?”
不等祁禛之说完这话,这没有丝毫仙风道骨之态的老道便已以一种唱曲儿似的腔调说道:“贫道确实知晓一个可以救人性命的法子,只是这法子得善士诚心诚意才可。”
祁禛之完全不怀疑这逍遥真人的来意,尽管之前他对此人多有不屑,又因那句“心有杂念,欲望不纯”而怀有戒备,但现在,他还是飞快说道:“我自然心诚,就算是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命,也未尝不可。”
老道笑了:“这就好。”
站在总塞堡垒上往下看的闻简盯着那逍遥真人审视了半晌,然后咕哝道:“方才有人知道他是从哪个方位来的吗?”
一旁的亲兵接话:“似乎是北边。”
“北边?”闻简狐疑,“北边哪有观子?”
“那老道只说自己在天奎城外的峪子娘娘观里修行,其余的一概不知。”亲兵回答。
闻简摸了摸下巴,命令手下人道:“找个人跟上去,我瞧他奇怪得很。”
但今日一早才去求神,今日晚间就得到了“神谕”的祁禛之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匆匆赶回总塞,又看了一眼睡着的傅征,转身去了讲武堂。
白银正那里替他归类文书和战报,一见自己二哥走来,这大姑娘似的小伙子慌忙起身:“那老道真的有救将军的办法吗?”
祁禛之一点头,不多说话,一撩衣摆坐了下来:“去找医官取一枚长针来。”
“针?”白银一愣,“要针做什么?”
祁禛之那放在腿上的双手先是紧攥成拳,后又慢慢放开,他说:“以与傅将军交合之人的心头血入药,方可救他的性命。”
白银一下子捂住了嘴,惊道:“二哥,取心头血是会出人命的!”
祁禛之紧锁着眉头,回答:“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速去速回,千万不要让我阿姐知道了。”
白银站着不动,声音细弱地说:“二哥,我觉得这法子不靠谱,还是让祁大夫人看过才好……”
“我让你去你就去,若是我阿姐知道了,她定要拦我。”祁禛之说道。
白银蹭着墙根,千不情万不愿地出了讲武堂。恰恰这时,被祁禛之留在厢房守门的小兵跑了过来,问道:“君侯呢?将军方才醒了后呕了好多血,祁大夫人令我来寻君侯。”
傅征刚好是在祁禛之前脚出门后醒的,他胸口疼得厉害,没等到随侍来扶,自己就先伏在床边吐了一地的血。
祁敬明慌慌张张要下针,手却被傅征虚虚地握住了。
“祁仲佑呢?”他轻喘着问道。
“仲佑,仲佑?”祁敬明向屋外喊去。
小兵应声离开,可过了半晌,进门的却是白银,他一眼看到了歪在床头,脸色惨白,额上布满了冷汗,眼神都有些失焦的傅征,顿时一惊,扑上前叫道:“将军!”
傅征有气无力地擡了擡手,祁敬明赶紧接话道:“别担心,只是把堵在胸口的淤血吐了出来,等我下针止住血就好了。”
白银战战兢兢地看着傅征,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将军,您快管管二哥吧!他莫名其妙听来了一个土方子,说是,说是用他的心头血能救您,他现在,现在……”
傅征的前心和手背上刚被扎了三根针,人本就虚得起不了身,可当他听到这话,忽地生出了许多力气,竟一把抓住了白银的胳膊:“你说什么?”
白银哭着道:“就是一个老道士,跑来总塞给二哥讲,说他的血能,能救您……”
“真是胡闹!”祁敬明脱口叫道。
傅征倒是没再说话,但就见这方才还虚弱靠在床头的人一下子掀开被子下了床,竟带着满身的针要去找祁禛之。
“你二哥呢?他在哪里?”傅征颤声问道。
白银一面打抖,一面不忘去拦他家将军:“在,在讲武堂……不是,将军你好歹披件衣服……”
可白银哪里能拦得住傅征,他刚要撒手去拿那挂在墙上的狐裘,人就先他一步出了门。
而这时,坐在讲武堂中的祁禛之已解开了外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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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了点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