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告而别(1/2)
第47章不告而别
不等天亮,王雍便浑身滚烫,不时胡言乱语。
傅征束手无策,他守在王雍身边,听着他稀里糊涂的梦话。
这老头儿时而想起多年前自己伺候敦王时的旧事,时而又梦见身陷察拉尔盐湖时的苦楚。他逐渐很难清醒,嘴里只顾念叨着让傅征伺候他,实在太不合礼数了。
傅征听得心里发堵,他深吸了一口气,叫来白银,嘱咐他照看好王雍,自己则提着剑出了门。
白银一路追到外面:“将军,您要做什么?”
傅征不答,直冲那两个守卫而去。
守卫一见傅征,下意识擡手要拦,谁知傅征直接拔剑出鞘:“虎符军印还在我的手里,敢拦我,你们是打算造反吗?”
那两个小兵不知跟了孟寰多少年,面对真正的四境总帅竟油盐不进,听傅征这么说,他俩后撤一步:“将军,若是您真想走,就从属下的尸身上踏过去吧。”
傅征脸上露出了一个过去从未有过的轻蔑笑容,他手腕一转,把问疆横在了自己颈间:“既然我活着走不出去,那等我死了,你们少帅自然就会把我擡出去了。”
白银大惊,扑上前叫道:“将军,您不要寻短见啊!”
那俩小兵万没想到傅征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自然,也不认为傅征真的会动手,他俩对视了一眼,回道:“将军您不必威胁属下,属下也只是听令行事。”
傅征嘴角微擡,面色却忽地一沉。正要拼了命去夺剑的白银就见血光一闪,问疆的剑刃已划破了他那苍白的脖颈。
“将军!”原本以为傅征只是说说而已的小兵顿时面无人色。
傅征的手却停住了,他笑道:“让开。”
这俩小兵再也不敢耽搁,当即颤颤巍巍地起身,让出了大门。
凌晨街市冷清,傅征一路纵马,赶到了天奎要塞外。
风中有一股腐朽的恶臭气,引得无数秃鹫终日盘旋不去,在堡垒上投下道道不详的阴影。
傅征仰起头,看向了阴沉沉的天。
低矮的黑云下,天关要塞宛如一座能吞噬万物的巨兽,威压在渺小之人的颅顶,让匆匆来往的过客皆俯首低眉,不敢大声言语。
也正是这时,傅征看到了两颗挂在门楼下的血头,它们轻轻地晃动着,吸引着肮脏的虫蝇和腐蛆。
“是你自己要来的。”不知何时,孟寰站在了他的身后。
可傅征却一动不动,状若未闻。
“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对待海来阿依的吗?”孟寰笑了一下,“你砍下了她的头,当做礼物,送给了千猗首领。当时我苦苦哀求你不要那么做,却被你按在中军帐外,打了十五军棍。召元,你说,这是不是天道好轮回?”
孟寰所说的是当年他随四象营南下剿匪,傅征在他身边发现女细作一事。
铁石心肠的将军哪里顾得上孟寰儿女情长,他先杀后慑,惊得千猗首领俯首投降。
而此时,听到这事的傅征像是尊凝固了的雕塑,静静地望着被枭首示众的杭六杭七。
“我总是能听到那些夸赞你善待下属、宽严并济的话,总是能见到满心崇敬你的人,但是,这世上也只有我才知道,你有多么低劣恶毒。”孟寰按住了傅征的肩膀,却不慎摸到一手血,他嫌恶地甩了甩手,嗤笑道,“傅召元,因你而死的怨魂在天上看着你呢。”
傅征转身就走,对身边越聚越多的人熟视无睹。
“傅召元!”孟寰叫道。
傅征越走越快。
“傅召元,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做,并非全为了我自己?”孟寰穷追不舍。
可他的话并没有换来傅征一个回头,傅征仿佛听不见,也看不见,他只顾走,差点一头撞上迎面而来的马车。
就在这时,一只手拽住了他紧握着的马缰。
“我送你回去。”祁禛之开口道。
傅征擡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祁禛之。他的视线却根本没有对焦,只是虚虚地散着,仿佛人已被抽去灵魂,徒留一副空空如也的躯壳。
祁禛之心里莫名一咯噔,他低声叫道:“傅将军?”
傅征不应他。
“师父?”祁禛之又叫。
这下,傅征的目光终于缓缓动了动,他疑惑地看向祁禛之:“仲佑?”
这一声说完,傅征晃了晃,身体终于软倒了下去。
王雍是正午时分没的,当时屋里静悄悄的,白银去小厨房里为他热饭,没留意他走时,床上趴着的人已没了呼吸。
等白银捧着碗回来,王雍垂在床边的手早就又冷又硬了。
白银哭天喊地地跑出厢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去暖阁上找傅征。可是刚进了暖阁,又意识到傅征也病着。他便像个没头苍蝇,跑里跑外,终于找到了一直守在楼下的祁禛之。
祁禛之叫了几个小厮,给王雍穿好衣服,雇了辆马车,把人运去了南城外的乱葬岗。
他房里的东西早已被孟寰的手下搜查了一个遍,而在那条不大不小的炕下,祁禛之竟又翻出了一叠写好但还未寄出的信。
信是给敦王的,不知是何年何月写的,里面内容繁杂,言语凌乱。
王雍虽没念过几天书,但字写得倒是不错,工工整整,隽秀灵动,末尾时不时还会填上几笔小巧的画作。
就像是……在哄孩子。
祁禛之忽然想起傅征说过,当年敦王流落在外时,是王雍照料他生活起居。那时的敦王才多大年纪,又吃过什么苦?想必在察拉尔盐湖时,那非人的磨难全都遭在了王雍身上。
因此王雍才会挂念地问,今年冬日,殿下耳朵上的冻疮还好吗?
因此王雍才会附上一只玳瑁猫的小画,说,殿下瞧瞧,这和你小时候养的那只像不像呢?
敦王的来信很少,多数都在说傅征的事,王雍送去的信很多,信里讲的都是他有多思念当初那个他照顾过的孩子。
所以,傅征才会说,他又没什么大错,得过且过吧。
得过且过到了现在,成了要他命的把柄。
“二哥?”白银细声细气地喊道。
祁禛之把信递给了他:“烧了。”
白银忸怩地拿过信,小声说:“将军醒了。”
“我知道了。”祁禛之点了点头,却坐着没动。
白银又说:“他问我,你还在不在。”
“就说我回要塞了。”祁禛之起身,准备离开。
“二哥……”白银有些不甘心,“要不,你今晚留下吧,将军他好像挺想见你的。”
祁禛之并不领情:“但我不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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