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夜雨(一)(2/2)
走出门口,她头也不回地拉着江潇潇隐入人流。
江潇潇紧紧拉住她的手,脸色煞白,带着极度的恐惧,“阿枝……”
凌玉枝闭上眼只觉天旋地转,在一片混沌中努力回想着方才的种种,试图抓住一丝串联起来的线索。
她并未见过那人,那人却要追她,到底是为何?
到底是为何?竟招来杀身之祸。
因为那块玉佩?那归根结底就还是与那掉玉佩的奇怪之人有关。
那玉佩上刻着一个曾字,在她的印象中,她都并未认识什么姓曾之人。
唯一一人还是裴谙棠跟她提过的,在南州案中弃任而逃的南州知府曾松宜。
她眼中一闪,隐约一阵莫名的预感占据心头。
曾松宜是朝廷钦犯,而那人带着斗笠遮遮掩掩……
“曾松宜……”慌乱中,她嘴唇轻喃,无意中说出了这个名字。
芮娘心急如焚地望着她二人匆匆离去的身影,转眼间,二楼果然下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此人剑眉锐目,通身气势凛冽,一双鹰眼盯得人不敢上前。
她已全然顾不得一切,端起桌上还红火滚烫的砂锅便朝那人身上扑去。
砂锅中沸腾的红油热汤尽数浇在那人身上,秦业嘶了一声,皱了皱眉。
“对不起,对不起,这锅太烫了,我一时脱了手。”芮娘拽住他的手,拿出一张帕子胡乱帮他擦着身上的汤渍,“客官无事罢,我拿些烫伤药给您擦擦。”
秦业咬紧牙根,见人群中早已不见了身影,他眼中怒火疾驰,重重推开芮娘,“滚。”
随后急促出了门,周围潜伏的其他人得了令,也随他一同去追前脚匆匆离开的女子。
芮娘被甩趴在桌角,眼中生生疼出一丝泪花,手臂的骨节仿佛要被那人掐断。
正值午时,东城兵马司的几队官差正在沿街巡查。
她眼中一闪,揉着泛红的手腕,跑出门大喊:“抓贼啊,抓贼啊!”
这一高喊,人流皆围至珍味楼前。
五城兵马司专负责京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一事,领头官兵上前询问她:“贼人在何处?”
芮娘急切思索,那人既能如此胆大包地行追杀之事,想必权势非同一般。阿枝她们现下还不知如何,寻常盗贼之名定是不能轻易让兵马司的人追查不放。
事情若是再闹大点,混乱之下,或许能多一分安然。
她即刻道:“大人,那人不是普通的盗贼,我见他腰间悬着日月教的令牌,许是日月教余孽,楼上还有他的同党。”
日月教这等邪、教门派,是前朝亡国后的一批顽固余孽意图颠覆大晏朝廷而建。尽管朝廷几十余年间一直打压剿灭,此教教徒也依旧盘踞在大晏九州阴魂不散,甚至大晏百姓皆知日月教的名讳。
此教让各代帝王都很是头疼,一旦闻及其踪影,定要派兵清剿。
她继而往那边一指:“还有一人,身材高大,黑衣佩刀,偷了钱财打伤民女后往那边跑了。”
涉及朝廷反贼,势必要追查到底了。
“给我追。”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一声令下,“通知各处兵马司,城东顺阳街珍味楼发现日月教余孽,即刻搜查围捕。”
一队人冲出门去追捕逃离的黑衣人,剩下的人将满堂无关的客人驱散,开始派兵将酒楼围住,欲一间一间搜查。
褚穆阳听见官兵上楼之声,悄然掩开门缝,这一看,心头一凛。
兵马司的人怎么来了?
他面色大变,骤然灌了满心的寒凉,而回头一看,曾松宜还在慢条斯理地夹菜。
他恼怒地抽出长刀抵上他的脖子,“你敢耍我?”
曾松宜举起一盏酒,一饮而尽,嘴角还带着一丝酒渍。
他淡淡笑道:“我早就说了,燕京这般多的人,总有人认得我曾松宜,可见这胆大包天与我为伍之人还是有的。”
褚穆阳忍着怒意,刀尖抵着他脖颈滑出鲜血,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立即放下刀。
秦业不在,宵云司的人又都隐在暗处,在兵马司的包围之下定是不能明目张胆上楼。可今日若是被兵马司的人抓住他暗会朝廷钦犯,或是曾松宜落到他们手中说出些什么,那他褚家也算是走到头了。
曾松宜此人诡计多端,且现下这番局势,他已笃定曾松宜背后定有人相助,若人轻易死了,他也不敢预料后面将会发生什么?
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人死在燕京。
楼下兵甲声越来越近,趁现下这间酒楼还未被围住,褚穆阳早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走!”他粗暴地拽起曾松宜的衣领来到窗边,手背因极度用力而青筋凸起。
曾松宜猝不及防被拖着站起来,嘴里含着的一根鸡腿哐当掉到桌上,紧绷的衣口勒得他面色青紫,剧烈地挣扎急咳。
待看清窗下是悬空的平地时,本能的恐惧令他吓得双腿打颤,紧紧拉着身旁人的袖口,“褚穆阳,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闭嘴,再出声我一刀杀了你。”语罢,褚穆阳扯过他的衣袖,将他利落推下窗台。
待人仰面倒在地上捂着腿痛吟出声,他撩起衣袍紧跟其后,一跃而下。
潜伏在周围的人发现动静,立即一拥而上,“大人,您没事罢?”
褚穆阳四处张望几下,发现官兵还未曾围上来,他轻拍着衣袍上的灰尘,踢了踢躺在地上挣扎曾松宜,对身旁的暗卫道:“快,将这人送出城,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