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云旧怨(1/2)
疑云旧怨
雷声千嶂落,骤雨狂风随即呼啸而来。
雨点如强弩般侵袭着歪斜的伞面,后院的井边里里外外围了一圈人,众人身着蓑衣,提着风灯。
油纸伞下,凌玉枝回想到只匆匆一眼在井中所见之物,心神汹涌不宁,紧紧拉住江潇潇的手。
沉重的雨水压弯了伞面,两人的鬓发至衣角悉数被浸湿。
江潇潇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面色凝重,沉声开口,“阿枝,别怕。”
可当井中之物被擡上来时,众人吓得双腿一软,纷纷惊呼。
居然是一个人,有人上前拿火把一照,竟是一具溺亡的孩童尸体。
待看清人后,凌玉枝半身僵住,拿着伞柄的手蓦然脱力。
雨水把发丝打散顺着水渍糊在口鼻处,她想张口,可心中却宛如被重物沉沉碾过一般,只能喑哑着声说不出话。
因为她认得,那人是徐子玉。
雷声轰鸣一震,山长脸上恐慌的神情一晃而过,他已年事已高,今夜事发,他的脖颈之上便如悬着一把刀。
徐子玉溺亡的事书院不敢隐瞒耽误,连夜派人传信回京中,今日早朝,朝臣一片哗然。
褚党一派已是闹得不可开交,请旨要求圣上派钦差下章州彻查此案。
于是刑部侍郎温乐衍毅然站出,不顾满朝舆论,自请下章州查案。
燕京,皇城,慈宁宫。
徐子玉之母褚霏听到噩耗,连夜进宫,已是哭昏了好几回。
天刚蒙蒙亮,慈宁宫内,金丝炉中升起袅袅青烟,褚太后坐在榻上,手中正撚着一串佛珠闭目养神,不过五十余岁,乌黑的双鬓间已显露几缕白发。
这便是大晏当今的太后褚钰。
先帝当年独宠褚女,当时身为皇后的褚钰虽膝下无子,但后戚一党借当时中宫势力悄然而起。到如今这元嘉五年,褚党势大,愈发跋扈弄权,遮了朝中半壁天。
宫女撩开珠帘,扶着面色苍白的褚霏进来。
“可好些了,坐下喝碗参汤。”褚钰闭着眼,手中撚动着佛珠。
褚霏发髻凌乱,推开宫女搀着的手,上前沉声一跪,已哭的声嘶力竭,“三姐姐,小玉是您看着长大的,他才六岁啊……”
她双眼发红,蓦然擡头厉声道:“定是那李党余孽伺机报复,他们罪该万死!!三姐姐,此番是谁去章州?定要让他查清查明,将那李党余孽碎尸万段,以报我玉儿之仇。”
褚钰猛地睁开眼,这么多年了,听到李党余孽,她眼中的恨意与厉色从未消减。
手中紧紧一扯,佛珠线断,滚落满地。
回首半生,她是先帝年间承平十五年入的宫,迄今已有三十三年了。
遥想先帝当年只是被膝下无子的李太后选中登基的傀儡棋子。
当年的李家,如日中天,权倾朝野。
先帝为保全自身,便在李太后跟前装作软弱顺从,可一生中唯有一件事,他未曾听李太后安排。
那便是皇后之位。
李太后想巩稳固权势,意图接自家侄女进宫为后。先帝却心系那时一个五品小官之女褚钰,而后力排众议,立褚家第三女褚钰为后。
见平日里岿然不动的渺小棋子竟也会有挣脱束缚之意,李太后动用势力内外施压,宫内亦对当时的皇后褚钰百般刁难折辱。
后来先帝暗中拉拢朝臣,稳固势力,在几方多年日益打压之下,盘踞朝堂多年的后戚李党终于一蹶不振。
先帝缩头缩脑被打压多年,终归是熬到了头。
这么多年积压的怨恨令他早已对李党一族恨之入骨,只恨不得剥其皮骨,饮其血肉。
几年中,又出了两桩大案,皆与李党有所牵连。
他便派人大肆罗织罪名,以雷霆手段抓捕李氏族人下狱,后论以谋逆之罪,皆斩首于市。
褚钰如今虽尊为太后,褚家亦权欲熏天。
可她一想起当年在宫中被李太后折辱加害的旧事,依旧满心怨恨。
她与先帝一样,亦对李氏一族恨之入骨。
“你先起来,若真是李党余孽所为,本宫定要让他血债血偿。”褚钰令贴身侍婢将她扶起,又转头问宫女,“兄长可下朝回来了?”
宫女垂着眼,“回太后,奴婢方才回来时已退朝了,宰辅大人约莫一会儿就到。”
褚霏坐也坐不住,掩着帕子又哭昏了过去,一早上太医来回进了四次慈宁宫。
褚穆阳被宫女引着进来时,殿中满是药草的清苦之味,他浓眉紧蹙成一团,神色不大好看。
“如何了?”他看着一碗碗药端入偏殿,问向正在窗前踱步的褚钰。
“哭昏四回了,太医说切不可下床又动了怒。”褚钰摇头,满眼怆然,“小玉这孩子,上回进宫还非要拉着本宫去御花园逛呢。”
见褚穆阳眼中除哀戚之外还有一丝不得平息的怒色,她神色微滞,问:“皇帝派了谁去?”
“温乐衍主动请缨。”
“什么?”t褚钰眼中结了一层霜,显然是为震惊。
迂回一想,程绍礼那三个学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如今能与褚党分庭抗礼的,便只有以礼部尚书兼宰辅程绍礼为首的一派。
“他们与那李氏一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让温乐衍去,他刻意包庇,如何是好?”褚钰心怀怨恨,那李党余孽,她一个也不想放过。
褚穆阳沉吟:“陛下这么多年一直倚靠长公主与程绍礼,他定然是最乐意温乐衍去章州,事到如今,我们双方各退一步。但你想,这桩案子,只他一人去,岂不是千头万绪?”
那就再派个他们的人与之一道,领个协同之名,实则行监察之事,也不怕温乐衍一人独断专行。
“赵远山去不得。”褚钰道,“京中离不开他,不若派左佥都御史黄玄德去?”
黄玄德与赵远山皆是他们的人,赵远山时任刑部尚书,要用他之处多了去了,且断没有派一个部里两位堂官下地方查案的先例。
“黄玄德。”褚穆阳沉思点头,“也好。温家那个竖子,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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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温乐衍此刻正坐在熙王府与家姐谈天。
对面坐着一位容颜清丽,眉目如画的女子,正低头含笑剥着橘子。
女子正是熙王妃,温迎。
她把剥好的圆润果肉放到澄黄的橘子皮上,推到至身前,笑道:“你莫不是夜里贪凉快,又不盖被子着凉了。”
姐弟二人虽相隔几年未见,但依旧还如往常一般情深义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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